半小时后，李太太起身告辞。
江寻送她们到门口，还真的让阿姨打包了一盒桂花糕。
“今天打扰了。”李太太说。
“您客气了，以后常来。”
江寻站在门口，目送她们上车。
车开走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累了？”
江寻睁开眼。
陆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看着他。
“还好。”
江寻直起身，“你忙完了？”
“刚结束。”
陆凛走过来，停在江寻面前。
“姑姑带人来，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在忙。”
江寻说，“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陆凛看着他，没说话。
“那位李小姐挺优秀的。”
江寻转身往客厅走，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博士毕业，专业对口，人也漂亮。你姑姑眼光不错。”
陆凛跟在他身后：“所以呢？”
“所以……”
江寻在沙发前停住脚步，背对着陆凛。
“所以你姑姑觉得，她比我更配得上你。”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江寻。”陆凛说。
“嗯？”
“转过来。”
江寻转过身。
陆凛站在他面前，距离很近。
他能清楚地看到陆凛眼睛里的自己——表情平静，但眼神出卖了他。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陆凛问。
“你应该在乎。”
江寻说，“门当户对，志同道合，共同语言……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
李小姐确实比我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合适’。”
“传统意义？”
陆凛重复这个词，“谁定义的？”
“社会定义的。”
江寻笑了，笑容有点涩。
“陆凛，我不是傻子。
我知道你姑姑，今天带她来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家里有些人是怎么看我的。
明星，艺人，娱乐圈……
这些标签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不如学者、官员、军人。”
陆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一直在努力。”
江寻继续说，声音很轻。
“努力证明我不只是会唱歌跳舞，努力理解你的世界，努力融入你的家庭。
但有时候我会想，这些努力到底有没有用？
是不是有些人永远都不会认可我？”
“江寻。”陆凛叫他的名字。
江寻抬起头。
下一秒，陆凛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深。
江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回应了这个吻。
许久，陆凛退开一点，额头抵着江寻的额头，呼吸有些乱。
“听清楚。”
陆凛说，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不在乎什么传统意义，不在乎社会定义，不在乎谁更‘合适’。
我在乎的只有你。”
江寻的眼睛有点红。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陆凛继续说，“你站在那里，就是够的。
你是江寻，是我的伴侣，这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
陆凛打断他。
“你是我选的，是我要的。
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评价我们的关系，那就是我。”
他松开扣着江寻后颈的手，改成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江寻的眼角。
“记住。”
陆凛看着他的眼睛。
“你是我唯一的选项。
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江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凛又吻了他一下，这次很轻，像是一个承诺。
“下次姑姑再带什么人来，直接告诉我。”
陆凛说，“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
“直接告诉她，我结婚了，我的伴侣是江寻。”
陆凛说得理所当然。
“如果她不接受，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江寻终于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眼睛弯起来，里面有水光，也有光。
“陆少校。”
他说，“你这么霸道，你家里人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陆凛也笑了，“还跑吗？”
“不跑了。”
江寻伸手环住陆凛的脖子，“赖定你了。”
你是我的唯一选项。
棋盘摆在花园的六角亭里。
黑白棋子散落在檀木棋盘上，午后的阳光透过亭檐的缝隙洒下来，在棋子上投出细碎的光斑。
陆老爷子执黑，江寻执白。
两人已经对弈了半个多小时，棋盘上的局势胶着。
“啪。”
老爷子落下一子，封住了白棋的一条出路。
江寻盯着棋盘，手指间捻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棋艺是小时候跟外公学的，算不上多高明，但基本功扎实，思路灵活。
“在想什么？”
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在想这步棋该怎么走。”
江寻实话实说。
“不只是这步棋吧。”
老爷子放下茶杯。
“刚才吃饭时，静云带来的那个李家姑娘，你怎么看？”
江寻的手指顿了顿。
他抬起眼，对上老爷子平静的目光。
“很优秀。”
江寻说，“学历高，专业好，谈吐得体，和陆凛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还有呢？”
“还有……”
江寻把那枚白子放回棋盒，重新挑了一枚。
“她和陆凛是同类人。
都是在体系内成长，都接受过严格的教育，都有明确的职业规划和理想追求。”
“你说得对。”
老爷子点头，“他们确实是同类人。”
江寻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你呢？”
老爷子问，语气很平，“你和他们是同类人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尖锐。
江寻沉默了几秒，落下一子：“不是。”
“那你觉得，你和小凛能长久吗？”
亭子里安静下来。
风吹过花园，带来桂花残余的香气。
远处的鸟雀在枝头鸣叫，声音清脆。
江寻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棋盘，看着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看着自己刚刚落下的那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