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话，都是场面话。梅易辰知道，自己又一次被礼貌地拒绝了。
走出写字楼，六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手机震动起来，是姐姐梅子溪的消息：“怎么样？”
梅易辰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将手机塞回口袋。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告诉姐姐自己又失败了吗？然后听那一套“不要气馁”，“继续努力”的陈词滥调？
不，谢谢。他已经听够了。
梅易辰拐进街角的一家网吧。这里成了他近一个月来的避难所，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键盘声能暂时淹没失败的痛苦。他熟练地开机，登录游戏，很快沉浸到虚拟世界的厮杀中。
在这里，他不是那个屡屡碰壁的求职者，而是所向披靡的顶级玩家。在这里，他有价值。
“又通宵？”网管小哥递给他一罐红牛，已经见怪不怪。
梅易辰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没离开屏幕。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姐姐正站在网吧门口，透过玻璃门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眉头紧锁。
梅子溪已经跟踪弟弟三天了。自从梅易辰研究生毕业开始找工作，他就注意到弟弟的变化——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的颓废消沉。作为姐姐，她不能坐视不理。
但每次尝试交谈，都被梅易辰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梅子溪理解那种挫败感，尤其是在自己经历了记忆融合的混乱后，更明白身份认同危机对人的打击有多大。
她推开网吧的门，径直走到梅易辰身后。
“这关应该先打小怪攒能量，再对付boSS。”梅子溪突然出声。
梅易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转头看见姐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跟踪我？”
“找你吃晚饭。”梅子溪平静地说，假装没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游戏时长——已经连续在线9小时。
梅易辰冷笑一声，继续操作键盘：“不饿。你自己吃吧。”
“易辰...”
“我说了不饿！”梅易辰猛地提高音量，引来周围几个玩家的侧目。他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别管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梅子溪深吸一口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我知道找工作不顺利...”
“你不知道！”梅易辰打断她，“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从来没体会过投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的感觉！”
梅子溪沉默了。弟弟说得没错，在职业发展上，她确实一帆风顺。但她也有自己的挣扎——那些混乱的记忆，身份的迷失，哪一样不比求职困难？
“至少回家睡吧。”最终他只能说。
梅易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啪啪响，“等我找到工作自然会回去。”
谈话陷入僵局。梅子溪知道强行带走弟弟只会适得其反，只好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梅易辰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接下来的两周，梅子溪忙于自己的研究，只能通过短信确认弟弟的情况。梅易辰的回复总是简短而敷衍：“吃了”，“睡了”，“在面试”。
直到一个雨夜，梅子溪接到网吧老板的电话。
“你弟弟在包厢里晕倒了，我们叫了救护车...”
梅子溪赶到医院时，梅易辰已经醒了，正靠在病床上打点滴。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明显是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的结果。
“低血糖加轻微脱水。”医生对梅子溪说，“休息几天就好。不过...”他压低声音，“我们在他的血液检测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物质。”
梅子溪心头一紧：“什么物质？”
“一种改良版的利他林，能提高专注力但容易成瘾。通常是一些电竞选手用来...”
“我明白了。”梅子溪打断医生，不想听下去。他走进病房，关上门，直视弟弟的眼睛：“你在吃药？”
梅易辰别过脸：“只是提神用的。很多人都吃。”
“那是违禁药品！”梅子溪努力控制音量，“你知道那东西多危险吗？”
“危险？”梅易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比起每天醒来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那点危险算什么？”
梅子溪被这句话刺痛了。他坐下来，握住弟弟的手：“易辰，听我说。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
“别给我灌鸡汤了！”梅易辰甩开他的手，“你根本不懂。从小到大，我活在你的阴影里。梅子溪的弟弟——这就是我的全部身份。我拼命想证明自己不比姐姐差，可现实呢？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梅子溪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弟弟背负着这样的心理压力。是的，她一直是个优秀的姐姐，但也许正是这种优秀，成了梅易辰的负担。
“对不起。”梅子溪轻声说，”我从来没意识到...”
“算了。”梅易辰疲惫地闭上眼睛，”我想睡觉。”
那晚，梅子溪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她想了很多——关于姐弟的关系，关于期望与压力，关于如何真正帮助弟弟找回自信。天亮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
第二天，梅易辰出院后，梅子溪没有劝他回家，而是带他去了自己的公寓。
“我有东西给你看。”梅子溪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档，“这是我根据你的专业和兴趣整理的公司列表，还有一些特殊的面试技巧。”
梅易辰扫了一眼，嗤之以鼻：“又是那些展现自信突出优势的老一套？”
“不完全是。”梅子溪神秘地笑了笑，“这是古代谋士应对君王的策略，经过现代化改编。比如这个反客为主法，在面试中...”
随着梅子溪的讲解，梅易辰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成惊讶。这些技巧确实与众不同，有些甚至违背常规面试建议，但细细想来却很有道理。
“你从哪学来这些的？”梅易辰好奇地问。
梅子溪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特殊渠道。要试试吗？”
也许是走投无路，也许是哥哥罕见的诚恳打动了他，梅易辰点了点头：“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