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明显的示好了,厅内其他几位富商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冷卿月隔着屏风,微微欠身,声音清冷:
“多谢沈公子谬赞,只是卿月病体初愈,不宜饮酒,且技艺粗浅,不敢打扰诸位雅兴,就此告退。”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说罢,也不等月娘圆场,便抱起琴,带着姚若,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流云厅。
她不需要讨好每一个潜在的恩客,尤其是这些商人。
他们或许富有,但在权力格局中地位不高,于她获取卖身契的计划助力有限。
相反,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神秘感,更能抬升她在那些真正权贵眼中的价值。
月娘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碍于冷卿月如今“行情”正好,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赔笑着对沈公子解释:
“沈公子莫怪,卿月姑娘性子是冷了些,但琴艺确实是极好的……”
沈公子摆了摆手,并未动怒,反而笑了笑:“无妨,才女总有几分傲骨。”
只是那眼神深处,对那道清冷背影的兴趣,似乎更浓了些。
冷卿月回到小院,刚将琴放好,姚若便捧着一个细长的锦盒进来,脸上带着惊奇:
“姑娘,门房刚送来的,说是……靖王府的人送来的,指名给姑娘。”
又是楚明烛?
冷卿月打开锦盒,里面并非文房四宝,而是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须发俱全,一看便知是滋补元气的好东西。
依旧没有只言片语。
她看着那支山参,眸光微动。
文房四宝可以说是对她才情的认可,这支老山参……是注意到她“病体初愈”,还是单纯地继续他那种令人费解的“赠予”行为?
【宿主大大,王爷这又是送笔又是送参的,该不会是……看上您了吧?(?w?)】008八卦地猜测。
“未必。”冷卿月心中否定。楚明烛那样的人,心思如渊,他的举动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投资,他在观察她的反应,评估她的价值。
她将锦盒盖上,对姚若道:“收起来吧,日后用得着。”
无论是谢折玉的琴谱,白璟生的香料,还是楚明烛这接二连三、用意不明的赠予,都在将她推向一个更显眼,也更危险的位置。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醉仙楼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正在这网中小心翼翼地行走,既要借助网的支撑,又要避免被彻底缠绕。
下一步,她需要更主动一些了。
不能总是被动地接受试探和赠予,她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反向试探,掌握一些主动权。
或许,也该考虑接受白璟生那日未成的“茶会”邀请,近距离观察一下谢折玉那边的动向。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又被一一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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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厅弹琴后的第二日,月娘看冷卿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意。
虽因她拒绝与沈公子饮酒有些微词,但沈公子事后非但未恼,反而私下又打听了她几句。
这让月娘意识到,冷卿月这种“清冷难攀”的调调,或许正对某些特定人物的胃口。
价值,总是在稀缺和难以得到时,才愈发凸显。
那支老山参被冷卿月收了起来,暂时未动。
楚明烛的心思难测,这份“关怀”她不会轻易接受,但也不会浪费。
她让姚若悄悄去打听了一下靖王府近日有无延请名医或采购特殊药材的消息,试图从中窥探楚明烛赠参的缘由,可惜一无所获。
白璟生那边似乎也并未因她之前的婉拒而放弃,反而差人送来了几本新出的话本小说,说是给她解闷。
内容多是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用意不言自明。
冷卿月随手翻了两页便搁置一旁,这类幻想,于她而言太过虚无。
她需要更直接的突破口。
机会在一个微凉的傍晚悄然降临。姚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姑娘,我听说……靖王爷来了!就在后园的‘听荷水榭’独自饮酒,没叫任何人作陪!”
楚明烛独自一人?这在醉仙楼可不常见。
冷卿月眸光一闪。
主动接近楚明烛风险极高,但收益也可能最大。
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带着侵略性的触碰,以及接连两次意味不明的赠予,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去探究。
若能摸清他一丝半缕的心思,或许能成为她破局的关键。
“替我更衣。”冷卿月起身,“不必华丽,素净即可。”她选了那身月白裙衫,外罩淡青薄纱,发间依旧只簪那支白玉簪子。
脸上未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些许口脂,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病弱。
她没有刻意装扮成去邀宠的样子,更像是月下偶然经过的幽兰。
听荷水榭建在醉仙楼后园的一片小湖上,需穿过一段曲折的回廊。
此时天色已暗,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晕,映着水波,光影迷离。
水榭四周垂着竹帘,隐约可见里面一道玄色的身影独自倚栏而坐,面前摆着酒壶杯盏。
冷卿月示意姚若在原地等候,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她走得极轻,直到靠近水榭台阶,里面的人才似乎有所察觉,并未回头,只低沉开口:“谁?”
“卿月冒昧,打扰王爷清静。”冷卿月停在帘外,声音清泠,如同夜风拂过水面。
里面沉默了一瞬,随即,竹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挑起。
楚明烛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幽邃,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看清是她时一闪而过的讶异。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并不浓重,眼神依旧清醒锐利。
“是你?”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何事?”
冷卿月微微垂首:“前日蒙王爷赐下参药,卿月特来拜谢。”这个理由,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