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絮还沾在拾光巷的槐树叶上，林夏走到咖啡馆门口时，先下意识蹲下身 —— 昨晚橘猫留下的爪印已经被晨露洇淡，只在台阶缝里残留着几根极细的橘色猫毛，像被风不小心卡在那里。她指尖捏起一根，对着光看了看，毛梢还带着点淡淡的牛奶香，和昨晚碗里的鲜牛奶味道一模一样。
推开门，一股旧木头混着晨光的气息扑面而来。靠窗的老藤椅还摆在门口空地上，是昨晚她挪出去的，椅面上落了片槐树叶，叶尖沾着的露珠滴在藤条缝里，晕开一小圈湿痕。林夏把树叶捡起来，夹进配方本的 “灵韵咖啡” 那页 —— 那里已经夹了薄荷叶、猫毛，还有奶奶围裙里的薄荷糖，像本慢慢被填满的 “拾光册”。
没等她整理完，巷口就传来了推车的轱辘声。老张背着工具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个穿灰色工装的师傅，推着辆装满油漆桶和刷子的小推车，桶身上印着 “米白色环保漆” 的字样。“夏夏，这是陈师傅，刷墙的手艺在巷里数一数二，你奶奶当年贴墙纸，还是他帮忙搭的梯子呢。”
陈师傅笑着把推车停在门口，打开油漆桶盖：“我记得你奶奶，特别讲究墙面颜色，总说‘浅颜色亮堂，客人坐着心里也敞亮’。这米白色我特意调了色，比普通的米白暖一点，跟你奶奶以前贴的墙纸色儿差不多。”
林夏凑过去看，油漆在桶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把晨光揉碎在了里面。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踩着梯子贴墙纸，她在下面递胶水，墙纸是浅米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月季花纹，奶奶边贴边说 “等夏夏长大了，咱们就换更亮的颜色，让店里天天像晒着太阳”。如今选的米白色，倒像是圆了奶奶当年的念想。
“那就麻烦陈师傅了，您刷的时候，靠窗那面墙能不能留一块区域别刷？” 林夏指着墙面中间的位置，“我想挂奶奶的老照片，再留些地方给客人写留言，这样就像大家都陪着这店似的。”
陈师傅顺着她指的方向量了量，拿出粉笔轻轻画了个长方形轮廓：“没问题，留这么大刚好，以后挂照片、贴便签都方便。我给你把边缘磨得齐整些，看着也舒服。”
老张没闲着，帮着把吧台后的置物架搬到门口，边搬边说：“你奶奶当年贴墙纸时，我也来搭过手，那时候这架子上还摆着你小时候的布偶，你哭着闹着不让搬，说怕布偶看不到你写作业。”
林夏忍不住笑了 —— 她早忘了这段事，可经老张一提，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小时候她把布偶摆在置物架最上层，每天放学都要跟布偶 “汇报” 作业写得怎么样，奶奶总笑着说 “布偶听得懂，它在帮你记着呢”。
刷漆开始后，咖啡馆里飘着淡淡的油漆香，混着旧木头的温润味，竟不觉得刺鼻。陈师傅握着滚筒，手腕轻轻转动，米白色的漆覆在斑驳的墙面上，像给老房子裹了层温柔的光。“这老房子的砖墙结实，底子好，刷完漆能管好些年，比现在的新房还耐用。” 陈师傅边刷边说，“你看这墙缝，当年砌的时候用的是老水泥，现在都没裂，可见你爷爷当年多用心。”
林夏心里一暖 —— 爷爷和奶奶当年一砖一瓦盖起这店，连墙缝都砌得严实，就是想让这店能守得久些，能等着她回来。她走到预留的区域前，用手比了比奶奶的老照片 —— 就是那张三十五岁的合影，刚好能放在轮廓中间，旁边再留些空白，够贴十几张便签纸。
中午时，李姐提着保温桶过来，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番茄鸡蛋面：“夏夏，陈师傅，快歇会儿吃碗面，热乎的！” 她看着刷了一半的墙面，眼睛亮了：“这颜色真好看，跟你奶奶以前的墙纸一模一样，等刷完了，我天天来帮你擦桌子。”
王爷爷也提着糖画工具箱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刚做好的兔子糖画，递给林夏：“给，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兔子形状，看看跟以前的味儿一样不？” 他看着墙面，点点头：“你奶奶要是看到，肯定高兴，她总说这店得亮堂，才像个能留住人的地方。”
巷里的邻居像约好了似的，路过时都要进来看看。开杂货店的刘叔抱来两盆多肉：“这是我家刚爆盆的玉露，你奶奶以前就爱养，摆在窗台好看；” 隔壁的赵婶拿来卷蕾丝花边：“给你贴在留言区的边缘，看着更精致些。”
林夏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手里握着温热的面碗，心里满是踏实。她原本以为接手咖啡馆会是孤单的事，却没想到巷里的人都记着奶奶，记着这店，用各自的方式帮她把日子重新撑起来。
下午四点多，墙面终于刷完了。米白色的漆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整个咖啡馆像是被重新唤醒，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陈师傅收拾工具时，拍了拍林夏的肩膀：“丫头，这店现在看着多精神，你用心守着，肯定能开好。明天我再来看看漆干没干，没问题就帮你把照片挂起来。”
送走老张和陈师傅，林夏坐在刚搬回来的藤椅上，盯着预留的 “记忆墙” 看了好久。她从帆布包里拿出奶奶的照片，在墙面上来回比对位置，想象着照片挂在这里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林夏突然想起昨晚的橘猫。她走到后厨，拿出那个糖霜小碗，倒了小半碗鲜牛奶 —— 还是早上从冰箱里拿的，温过之后，奶香味飘满了整个店。她把碗放在门口的台阶上，特意摆回昨晚的位置，心里盼着橘猫能再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夏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巷里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落在牛奶碗上，映出小小的光斑，可橘猫始终没出现。她整理完刷漆工具时，已经是晚上八点，碗里的牛奶依旧满着，连只飞虫都没靠近。
“或许你今天有别的事吧。” 林夏有点失落，却没把牛奶收回来 —— 万一橘猫晚点来呢？她锁好门，转身往巷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牛奶碗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台阶上干干净净，只有风卷着槐树叶，轻轻碰了碰碗沿。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眼角突然瞥见 “记忆墙” 的方向 —— 透过玻璃窗，墙面上似乎有个淡淡的影子晃了晃，像片薄荷叶的形状，转瞬即逝。林夏心里一紧，赶紧跑回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可推开门的瞬间，影子已经消失了。
她走到预留区域前，指尖碰了碰刚刷好的墙面，还带着点余温。突然，她在墙面角落发现了一片小小的薄荷叶 —— 叶片上沾着点牛奶的痕迹，和巷尾薄荷丛的叶子一模一样。林夏捡起薄荷叶，放在鼻尖闻了闻，清凉的味道里混着淡淡的牛奶香，像有人用薄荷叶蘸过碗里的牛奶，又轻轻放在了这里。
她抬头看向门口的牛奶碗，碗里的牛奶依旧满着，可碗沿那圈，不知何时多了个极浅的四瓣花印记 —— 和配方本、咖啡杯上的符号，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