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史“自尽”的阴影,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漪兰殿,也冻结了苏晚晚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那不再是隔着迷雾的猜测与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带着血腥气的死亡警告。下一个会是谁?“鹊”?还是她自己?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苏晚晚却在这极致的寒意中,逼迫自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冷静。她不能乱,绝不能!慌乱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常嬷嬷依旧守在外面,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清楚。苏晚晚知道,此刻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视为与赵女史之死有关的证据。
她必须用最快、最隐蔽的方式,联系上“鹊”,确认其安危,并获取关于赵女史之死的真相!等待常规的传递方式太慢了,也太危险。
目光在殿内迅速扫过,最终落在了那架用于摆放日常用品的多宝格上。格子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插花的花瓶,瓶内插着几支早已干枯的芦花。这是云袖前些日子从后院采来,觉得雅致便一直留着。
有了!
她走到多宝格前,假装欣赏那几支芦花,指尖却极快地从其中一支芦花干瘪的穗子上,捻下了几颗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芦花种子。然后,她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用于习字的草纸,蘸取少量清水,而非墨汁,用一支秃了头的旧笔,在草纸背面,极其轻浅地写下了两个几乎与水痕融为一体的字:
“安?急!”
她将这张看似空白的草纸揉成一团,与那几颗芦花种子一起,用一小片普通的油纸包好。然后,她唤来云袖。
“云袖,这瓶里的芦花都干透了,瞧着灰败,拿去丢了吧。”她语气自然,将那个插着芦花的花瓶递给云袖,“顺便看看后院还有没有新鲜些的草木,折一两支回来替换。”
云袖不疑有他,接过花瓶:“哎,我这就去。”
看着云袖捧着花瓶走出殿门,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注意的传递方式。那包着讯息的油纸小包,就藏在干枯的芦花穗子之中。云袖去丢弃花瓶,必然会经过后院,而“鹊”就在后院打扫。只要“鹊”足够机警,留意到云袖丢弃的花瓶,就有机会拿到信息!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赌博。云袖是无辜的,绝不能将她卷入。而“鹊”能否领会,能否在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东西,都是未知数。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苏晚晚坐在窗边,看似在看书,实则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殿外的动静上。
她听到云袖的脚步声远去,又听到她与后院护卫短暂的交谈声,然后是东西被丢弃的细微声响……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云袖空着手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沮丧:“未眠,后院的花草都败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好看的,我改日再去御花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苏晚晚的心沉了下去。云袖没有带回任何东西,也没有提及任何异常。是“鹊”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无法回应?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云袖的裙摆。在那浅色的裙角边缘,沾着几点极其不显眼的、深绿色的……苔藓痕迹?而且那痕迹的形状,似乎有些奇怪,像是一个模糊的箭头,指向……殿内?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云袖身边,假意帮她拂去裙角的灰尘:“瞧你,去趟后院就沾了这么多泥屑。”
她的指尖在拂过那苔藓痕迹时,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硬物的凸起!就在那箭头指向的裙角内侧褶皱里!
她极快地将那东西抠入掌心,动作自然得如同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裙。
“好了,快去换身衣裳吧。”她语气温和。
云袖哦了一声,听话地去了内室。
苏晚晚背过身,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小片被捏得变了形的、深绿色的苔藓,苔藓中,紧紧包裹着一枚……带着铁锈的、边缘锐利的碎瓷片?!
瓷片很小,像是从某个破碗上掰下来的,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但那冰冷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警示。
苔藓,箭头,碎瓷片……
苏晚晚的脑中飞速运转。苔藓指向水缸(潮湿),箭头指向殿内(危险),碎瓷片……破碎,锋利,死亡?
“鹊”在告诉她:危险来自内部(漪兰殿?常嬷嬷?),与水缸(之前的联络点?)有关,并且……赵女史的死状(悬梁或许并非真相,可能涉及暴力?碎瓷片暗示血迹或挣扎?)!
而这碎瓷片本身,是否就是“鹊”从赵女史死亡现场附近找到的、能证明他杀的证据?!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将这东西传递了进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苏晚晚紧紧攥住那枚碎瓷片,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苔藓的土腥气,直冲鼻腔。
赵女史果然不是自尽!她是被灭口的!而凶手……很可能与漪兰殿内部,或者与监视着她的人有关!
“鹊”还活着,并且给出了回应!一个用生命危险换来的、血淋淋的回应!
苏晚晚将碎瓷片和苔藓小心藏好,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口沉默的水缸,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不再只是自保,不再只是探寻真相。
赵女史的血,不能白流。
“鹊”的冒险,不能辜负。
这场黑暗中的博弈,从现在开始,是不死不休!
她轻轻抚过袖中那枚冰冷的碎瓷片,如同抚过一道复仇的誓言。
血鉴在前,岂能静待?
该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