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像只大壁虎,手脚并用,在湿滑陡峭的崖壁上艰难攀爬。崖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带着腥臭味的暗红色苔藓,一不留神就会打滑。那些凸起的岩石,有些看着结实,一踩上去却哗啦碎裂,吓得他赶紧换地方。
下方是深不见底、血雾翻腾的裂谷,罡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上方,平台方向的打斗声和怒吼声渐渐被风声掩盖,但李慕云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突然分出胜负,然后追下来?
他一边爬,一边还得留神那些隐藏在裂缝和苔藓下的“原住民”。刚才那触手的教训他可没忘。好在黑铃铛在手,对那些被污秽侵染的玩意儿有奇效,遇到可疑的缝隙,他先轻轻晃一下铃铛探探路,几次都惊走了潜伏的毒虫怪藤。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慕云累得够呛,体内力量也消耗不少。他找了一处相对宽大、看起来还算稳固的岩石凸起,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瘫坐下来,大口喘气。
“这比跟大乘期打架还累……”他从怀里摸出水囊,灌了几口清冽的灵泉水,又嚼了点干粮,这才感觉缓过劲来。他抬头望向上方,崖壁依旧高耸入血雾,看不到顶。
“得想个法子,不能这么傻爬。”李慕云眼珠一转,想起自己之前在秘径石室里得到的那卷手札。手札上好像提到过,这条秘径的出口不止一个,有些是通往地面的天然裂缝,有些则是上古修士留下的隐蔽传送点或升降机关。
他连忙拿出那卷兽皮手札,借着崖壁上发光苔藓的微光,仔细翻阅起来。
手札记载得很简略,只提到了几个大致方位和标记。李慕云对比着周围的地形,再结合之前从岩那里得到的信息,试图确定自己目前的大概位置。
“我现在应该是在‘古神陨坑’的东侧边缘,裂谷中段偏下的位置……手札上说,这附近有一个‘隐龙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垂直裂缝,裂缝内有上古修士架设的‘登云梯’机关,可以快速升到靠近地面的位置……”
李慕云精神一振,站起身,仔细打量起周围的崖壁。他寻找着手札上描述的标记——一块形似卧牛的巨大岩石,岩石下方三尺处,有三道并列的、被人工打磨过的横向凹槽。
找啊找,爬啊爬,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李慕云几乎要放弃,怀疑那“隐龙口”是不是早就塌了的时候,他终于在一处特别陡峭、几乎垂直的崖壁段,看到了那块“卧牛石”!
那石头巨大,一半嵌入崖壁,一半突出,形神兼备,尤其在昏暗的光线下,真像一头匍匐的巨牛。李慕云爬到卧牛石下方,果然看到了那三道并列的、虽然布满了苔藓和污渍,但依稀能看出人工痕迹的横向凹槽!
“找到了!”李慕云大喜过望,连忙用手拂去凹槽上的苔藓。凹槽很深,里面似乎还有残留的、早已失去灵光的符文刻痕。
按照手札记载,这“登云梯”机关需要特定法诀和信物才能激发。李慕云立刻掏出小盾玉符,贴在中央那道凹槽底部,然后运转混沌之力,模拟出手札中描述的那种中正平和的灵力波动,缓缓注入玉符和凹槽之中。
起初毫无反应。李慕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年代太久远,机关失效了?
他不死心,继续注入力量,同时尝试着用混沌之力去“沟通”那些残留的符文刻痕。
渐渐地,玉符表面开始泛起微弱的、与凹槽底部符文同源的灵光。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符文刻痕,仿佛被唤醒了一丝,也次第亮起极其暗淡的光芒。
嗡……
一阵低沉轻微的震动,从崖壁内部传来。紧接着,在三道凹槽所在的崖壁区域,石质开始变得模糊、虚化,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最后,竟缓缓向内凹陷,形成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光梯通道!
这通道并非实体,而是由稳定的光幕构成,一级级光阶清晰可见,笔直向上,没入上方血雾之中,看不到尽头。
“成了!”李慕云长舒一口气,心中对上古修士的巧思赞叹不已。这“登云梯”显然利用了某种空间和光系法则,既隐蔽又高效。
他不敢耽搁,谁知道这光梯能维持多久?他一步踏上最低那层光阶。
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光阶微微下沉,随即稳稳托住他。李慕云试着向上走了几步,光阶依次亮起,承托力十足,速度也完全可以自己控制。
“好宝贝!”他心中大定,立刻加快速度,沿着这光之阶梯,大步向上走去!
光梯通道内一片静谧的白光,隔绝了外界的血雾、罡风和疯狂意念,只有他脚步落在光阶上的轻微声响。这感觉,比在外面攀爬舒服安全了不知多少倍。
李慕云如同踩着一道逆流的瀑布,飞速上升。他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和光梯的倾斜角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接近地面的位置。
果然,大约过了一炷香多点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变化。光梯的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的、天然形成的岩石平台。平台一侧是坚实的山壁,另一侧则是一个仅容一人猫腰通过的狭窄山洞,洞口被浓密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红色藤蔓遮盖得严严实实。
李慕云踏上平台,身后的光梯通道光芒迅速黯淡,最终消散,崖壁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走到那山洞前,用黑铃铛轻轻一晃,驱散了洞口藤蔓上附着的微弱污秽气息,然后拨开藤蔓,钻了进去。
山洞不长,只有十几丈,尽头被一堆乱石堵死。但李慕云能感觉到,乱石后面有微弱的气流流动,而且那疯狂的血海气息,在这里已经变得极其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干燥、带着尘土味的“正常”外界气息!
“到出口了!”李慕云心中激动,连忙上前,小心地搬开那些乱石。石头大多松散,没费多大力气,就搬开了一个可容人钻出的缺口。
一股带着沙土气息的干燥热风,立刻从缺口外吹了进来。
李慕云从缺口钻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隐蔽的山坳之中。身后是高耸的、布满了暗红色污迹和扭曲植被的悬崖峭壁——那便是“古神血海”的边缘屏障。而前方,则是望不到尽头的、赤红色为主调的荒凉戈壁!天空是昏黄的,挂着两轮暗淡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干燥和一种淡淡的硫磺味。
这里的气息,虽然也算不上多好,但比起血海内部那无休止的疯狂与污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清新宜人”了!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李慕云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尽管有点呛。
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那仿佛亘古存在的血色悬崖,心中感慨万千。这一趟“古神血海”之旅,可谓是险死还生,收获也是前所未有地丰厚。血源核心、神魔残片、血玉髓、净源之水、玉髓草、养魂玉、神秘手札、封灵匣钥匙……还有那颗最重要的“神之心”!当然,还有一路的“惊喜”和“锻炼”。
“血海一日游,刺激又充实,好评!”他自娱自乐地嘀咕了一句,拍了拍身上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衣裳,辨明了一下方向,便准备离开这片不祥之地,找个安全地方好好消化这次所得。
然而,他刚刚走出山坳,踏入戈壁没几步,忽然,侧前方一座沙丘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带着惊恐意味的奔跑声,以及……几声得意的、不怀好意的狞笑!
“小娘子,别跑了!这荒山野岭的,你能跑到哪儿去?”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再陪哥几个乐呵乐呵,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李慕云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刚出虎穴,又遇流氓?”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听这动静,似乎是常见的戈壁劫道戏码。他对英雄救美没什么兴趣,但对“劫富济贫”倒是有点想法。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沙丘另一侧,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三个穿着破烂皮甲、满脸横肉、修为大约在金丹期的汉子,正呈品字形,围住了一个人。
被围住的是一个穿着浅青色劲装、身段窈窕、但此刻衣裙多处破损、脸上沾满沙尘、显得有些狼狈的女子。她手持一柄灵光黯淡的长剑,气息紊乱,显然消耗不小,但眼神却异常倔强和愤怒,修为……大概是筑基后期?
让李慕云有些意外的是,这女子腰间挂着一个样式古朴的、似乎由某种鸟类尾羽编织而成的小巧锦囊,锦囊上绣着一个奇特的、仿佛火焰又似飞鸟的图腾。这图腾,他好像在哪见过……
“把‘炎雀翎’交出来!”为首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满是贪婪,“不然,哥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那女子紧咬下唇,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毫无屈服之意:“休想!这是部落的信物,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你们这些沙盗!”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狞笑一声,一挥手,“兄弟们,上!先拿下这小娘皮!”
三人同时扑上,刀光剑影,直取那女子要害!
女子勉力抵挡,但实力差距明显,加上气力不济,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李慕云蹲在沙丘后,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
“部落信物?炎雀翎?好像有点意思……”他摸了摸怀里那枚从秘径得到的小盾玉符,又看了看那女子腰间的锦囊图腾。
“算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打听点消息。”
他整了整自己更破的衣袍,清了清嗓子,然后……从沙丘后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用一种极其浮夸的、仿佛刚睡醒的腔调喊道:
“哎——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还要不要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