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司空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血液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每一寸肌肤都在微微发烫。
通过试炼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成为烟水阁之主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水月圣君传承几千年的磅礴力量将如江河归海般涌入他的身体，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术法神通将信手拈来。到那时，外婆临终前攥着他的手留下的嘱托不再是沉重的枷锁，丁奶奶院子里晒太阳的橘猫再也不会受惊尖叫，自己或许还有办法帮助小北调查旭日酒店招聘的猫腻……
他望着眼前叶星璇温润的眉眼，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撞开，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回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三个月前，公司写字楼的空调正疯狂吞吐着冷气。
袁司空眼角的余光扫过电脑右下角的时间：16:59:57。他指尖翻飞如电，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鼠标精准点向保存键，紧接着按住电源键。当秒针咔哒一声指向12的刹那，显示器瞬间黑屏。
“袁哥，撤！”隔壁工位的小静已经拎着挎包站在过道上，圆脸上写满雀跃，“老巫婆刚上24楼找董事长汇报工作去了，要是等她回来，说不定又要喊我们开会传达什么指示精神之类的了，她常常都是这样，总是下班时间召集开会。”
袁司空抓起黑色挎包甩到肩上，跟着小静像泥鳅似的溜出格子间。走廊里还亮着大半的灯，不少工位前依旧坐着 “奋斗”的身影，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群永不停歇的工蚁。他们都知道，这栋写字楼里的晋升密码从来不是工作效率，而是留在监控里的加班时长。
就像斜对面工位的姬如花，此刻正对着电脑屏幕假装忙碌，实则在微信界面飞快地聊着天。她深谙“领导不走我不走”的生存法则，总能在领导离开前五分钟“恰好”起身接水，制造一场心照不宣的偶遇。袁司空曾无意间瞥见她的屏幕，那所谓的“加班时间”，不过是在刷购物软件和追偶像剧。
“真搞不懂，这些人这么卷到底为了什么？”小静压低声音吐槽，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袁司空按下一楼的按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是为了在领导面前上演爱岗敬业的戏码，奥斯卡欠他们一个小金人呢！”
提到“老巫婆”，也就是他们的部门主任，电梯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袁司空想起好友易耀辉的话，那位原本在这个公司下属单位工作的宣传主管，因为业绩出众，所以被老巫婆相中以借调的名义弄到公司本部工作了半年，但他认清老巫婆的真面目后，自己主动要求回到下属单位，当时这个行为让其他部门很多同事都不理解，因为好多人拼了命都想留在高一级别的单位。
易耀辉每次说起这位主任都忍不住爆粗口：“四十年人生路，我见过阴的狠的损的，但论自私恶心，老巫婆能排第一，且遥遥领先！她肯定不是最坏的，但她绝对是最自私最恶心的，不但从来不为下属争取利益，还很喜欢一个劲儿地在领导面前揽活。当然，这些活她自己从来不做，都推给下属。如果有了成绩，那么功劳都是老巫婆自己的，如果稍微出了点纰漏，那么责任永远是下属的。”
电梯“叮”一声抵达一楼，两人如蒙大赦般冲出写字楼。晚风带着初夏的燥热扑面而来，小静朝着地铁站的方向挥挥手：“袁哥明天见。”
袁司空笑着挥手，转身拐进另一条街道。他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晚霞，丁奶奶等着他看小柿子的眼神似乎已经映入眼帘。
丁奶奶名叫丁希英，是这一带的名人，不是因为七十八岁的高龄还能玩转短视频，而是她那座爬满蔷薇的小院里，永远住着几十只被遗弃的流浪猫狗。袁司空三个月前在巷子里救过被醉汉骚扰的丁奶奶，老人握着他的手非要塞给他一匣子桂花糕。当清甜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时，他瞬间红了眼眶，那味道和外婆生前做的一模一样。
从那天起，他成了小院的常客。
袁司空拐进另一条街道中一处僻静的小巷。巷子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墙根处长着半人高的杂草。他闭上眼睛，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丹田处立刻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顺着脊椎节节攀升，像一条苏醒的小蛇钻进四肢百骸。
空气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原地的身影凭空消失。三秒后，袁司空已经站在丁奶奶家的院门外。
院子里飘来烤鱼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猫粮味，本该是温馨的气息，此刻却让袁司空心头一紧，院门竟然敞开着。丁奶奶向来谨慎，别说傍晚，就是大白天也会把门扣好，生怕院里的毛孩子们跑出去闯祸。
“丁奶奶？”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像锥子般刺破空气，尖锐得让他头皮发麻。那是小柿子的声音！袁司空瞳孔骤缩，猛地冲进院子，只见丁奶奶跌坐在青石板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手指紧紧抓着地面，指节泛白。
“小袁！快！”老人声音发颤，指着门外，“那人... 那人抢了小柿子！”
袁司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正抱着一团橘色的毛球冲向路边的黑色轿车，车尾灯亮着刺眼的红光。
“站住！”袁司空怒吼一声，丹田暖流瞬间沸腾。他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秒已出现在轿车后方五米处。
车门“砰”地关上，引擎发出咆哮。袁司空双眼锁定车牌号，在车子启动的瞬间发动瞬移。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每三秒钟就在原地消失一次，下一次出现时已逼近数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他死死咬住轿车的尾巴，在车流中上演着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不知瞬移了多少次，头晕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轿车突然拐进一条泥泞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红砖仓库前。袁司空扶着一棵黄桷树喘着粗气，看着那道身影抱着小柿子走进仓库，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仓库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像一只窥视的独眼。袁司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眩晕感，瞬移到窗台下。他屏住呼吸探头望去，胃里骤然翻江倒海。
仓库中央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桌，小柿子被粗糙的麻绳牢牢捆在桌上，四肢张开，圆睁的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惊恐，橘色的毛发已经被水和泥土粘成一绺一绺。桌旁架着一部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零星的弹幕。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正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根黑色皮鞭，鞭梢在地面拖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畜生就该有畜生的样子。”面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扭曲而诡异，“让屏幕前的老板们好好看看，不听话的小东西该怎么收拾。”
“找死！”袁司空瞬移直接出现在仓库中央。他飞起一脚踹在面具人后心，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对方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铁皮货架上，哗啦啦带倒一片空油桶。
他冲过去解开麻绳，将瑟瑟发抖的小柿子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虚弱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衬衫——是血。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袁司空本能地侧身，一把砍刀擦着他的肩膀劈在金属桌上，火星四溅，木屑纷飞。他猛地回头，只见面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捂着胸口，左手却凌空抬起。
仓库角落的一根生锈钢筋突然剧烈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抓住，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向袁司空面门！
“意念控物？”袁司空瞳孔骤缩，抱着小柿子连连后退。他想再次瞬移，却发现丹田的暖流像被冻住般凝滞不动，头晕感铺天盖地袭来，该死的怪疾又发作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虚弱感已经困扰他一个月了，自己向来体格十分健康，但就在约莫一个月前突然出现这个怪疾，让他时不时的头晕乏力，而且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异能发挥，能让他的瞬移距离从原本的至少五百米开始骤降。
面具人步步紧逼，钢筋在他头顶盘旋，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本来只想拍个视频赚点外快，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收拾。”
突然，面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诡异的腔调继续说道：“对了，你长相身材都还不错，不如把你扒光了绑在上面，拍一个我虐待侵犯你的视频，那些雇主们肯定更爱看，哈哈哈。”
“你变态！”袁司空对着面具人怒骂。
面具人发出狂笑：“哈哈哈，这世上变态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人喜欢看这种视频，我才有了赚钱的途径，要怪就怪这只猫长得太圆滚可爱了，一般的虐猫视频还没那么多受众喜欢看。”
“你早就盯上小柿子了？”袁司空问道，眼神充满愤怒。
“哈哈哈，多亏了电视台对那个老太婆的专访，我才从视频里看到这只那么可爱圆滚的胖橘猫，这个小可爱的虐待视频可比一般的猫价值翻了几倍呢。哈哈，不过今天还有意外收获，你这么好的长相身材，光溜溜的被我带着面具羞辱的情景，哎呀，那受众更是要翻倍呢，哈哈哈。”面具人的语声让人不寒而栗，在这个闷热的盛夏。
就在面具人得意的时候，袁司空抱着小柿子退到仓库后门，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身后传来轿车引擎的轰鸣。
慌不择路中，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跑了不到十米就猛地刹住脚步，因为前方是高高的围墙，死路！
车灯的光柱如利剑般刺破雨幕，照亮了巷口。轿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胎碾过积水，朝着他加速冲来。袁司空紧紧闭上眼睛，将小柿子护在胸口，绝望像冰冷的雨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巷子中央。
左边的男子穿着深蓝色锦袍，袖口绣着银色云纹，手中握着一柄弯月形的法杖，杖头镶嵌的晶石在雨夜里散发着幽冷的光。右边的白衣人气质温润，手中虽无武器，周身却萦绕着淡淡的荧光。
最诡异的是，雨水在距离他们身体三寸的地方突然拐了个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这方天地隔绝开来。
“定！” 蓝袍男子轻喝一声，法杖轻点。一道蓝光如闪电般射向轿车引擎盖，只听滋啦一声，车子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在原地，引擎彻底熄火。
面具人见状不妙，下车后举刀就朝两人砍去。白衣人只是随意抬手，指尖弹出一道银光。面具人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即
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袁司空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两人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对异能的认知。现在他才知道，二人正是叶星璇和归海涛。
“你是？”袁司空喘着粗气问道，声音因震惊而发颤。
叶星璇缓缓转过身，雨水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却又深邃得像蕴藏着千年的星空。“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袁司空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叶星璇，愤怒的叶星璇突然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劲风扫过，面具人脸上的白色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
“苏志友？！”袁司空失声叫道。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鱼州农商学院的明星教师，以笔试面试双第一的成绩入职，上个月还在市电视台的访谈里侃侃而谈，讲述自己如何资助贫困学生，被誉为“新时代的师德楷模”，想不到此人背地里竟然有虐待动物的癖好，还通过录制售卖此类视频赚钱。
“披着人皮的畜生。”叶星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声音冷得像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岂容你肆意践踏？”
他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我给你个机会。看到前面那片树林了吗？现在开始跑，等你跑出一百米，我再追。如果你能在我抓住你之前冲进树林，就饶你一命。”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记住，只能往树林跑。敢拐其他方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志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像丢了魂似的朝着远处的黑松林狂奔，泥水溅了他一身，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为什么放他走？”袁司空不解，这种人渣就该送去警察局。
叶星璇望向那片在雨夜里影影绰绰的树林，声音轻得像叹息：“那里住着一只千年灵兽，我刚才已经给那灵兽传递了消息，这个名叫苏志友的人渣欠这些小动物的债，便由那只灵兽带领小动物向他讨回。”
袁司空心头一震，看向叶星璇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这人绝非凡人。
叶星璇忽然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色的玉环。玉环刚靠近袁司空，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闪烁不定。
“果然是他！”叶星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喜。
就在这时，袁司空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从玉环涌入体内，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之前的虚弱感和头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丹田处的暖流重新变得活跃，甚至比以往更加充沛。但这舒适感只持续了片刻，剧痛就如海啸般袭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袁司空发现自己躺在仓库外的草地上，小柿子正蜷缩在他胸口睡得香甜。他坐起身，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抬手时甚至能看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白光。
“感觉如何？”一个温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星璇正蹲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那枚莹白色的玉环。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好多了，谢谢您。” 袁司空连忙起身，“我叫袁司空，还没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叶星璇微微一笑，“我是烟水阁现任主人，你可以叫我水月圣君。刚才给你服了丹药，你的怪疾暂时压制住了，还有这个小家伙的伤也已治好。”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环，“天缘圣环已确认你是有缘人。”
袁司空愣住了：“天缘圣环？”
“能被天缘圣环感应到的人，便有机会成为水月圣君的继任者。”叶星璇站起身，指着袁司空说道，“你天生异能，但是力量却不够强大，有没有想过，让这力量变得更强？”
袁司空心脏猛地一跳。他一直以为瞬移已经是极限，难道还有更强大的可能？
“我需要一个继任者。”叶星璇望向东方的海平面，月光在他眼中跳跃，“烟水阁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而我... 时日无多。成为水月圣君，你将继承四千年传承的力量，拥有无尽的术法神通，更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袁司空：“但这不仅是权力，更是责任。如果你想清楚了，带着它随时到紫霞湾来找我。”叶星璇说完，交给袁司空一只贝壳。
话音未落，他和归海涛化作两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圣君，你说他会答应吗？”归海涛在飞身回烟水阁的途中问道。
“他一定会答应，因为他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他需要水月圣君的力量。”叶星璇自信地说道。
袁司空抱着熟睡的小柿子，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此前的绝望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叶星璇出现，他和小柿子早已命丧黄泉。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异能足够保护身边的人，现在才明白，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他的力量多么渺小。
外婆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的那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要办成这件事需要强大的力量，如今的自己根本不行，或许，成为水月圣君是唯一的希望。自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有能力守护这些珍视的人和事。
第二天清晨，袁司空在手机上刷到一条本地新闻：《城郊黑松林发现不明骸骨，身份待查》。新闻配图里，骸骨旁散落着几片黑色的衣料碎片，正是昨晚苏志友穿的连帽衫。
三个月过去后，当他再次经历了楼兰飞升的那个熟悉梦境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奔赴叶星璇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