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万千网友的期待中，“冤种姐妹”的直播间，终于亮了起来。
为了营造“卖惨”的氛围，林晚特意戴了一顶略显夸张的栗色大波浪假发，配上烟熏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老娘虽然穷，但老娘不好惹”的暴躁气息。而苏晓晓则是一身素净的白裙，画着楚楚可怜的淡妆，眼角还点缀了一颗泪痣，看起来就像一只随时会被狂风吹倒的小白花。
两人的人设，从妆造上就已经拉满了。
“姐，我……我有点紧张。”苏晓晓小声地说道，手心里全是汗。
“别怕，按剧本走就行。”林晚给了她一个“稳住”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面前的摄像头，露出了一个练习了八百遍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不屑的暴躁老板标准微笑。
然而，当她们看到直播画面里自己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屏幕里，出现了两个……生物。
她们有着能戳死人的尖下巴，占据了半张脸的巨大眼睛，完全看不到鼻梁的鼻子，以及薄得像一条线的嘴唇。整个头颅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倒三角形，仿佛是某个拙劣动画师创作出来的外星人形象。
“卧槽！”林晚一句国粹脱口而出，“这是什么鬼东西？！”
苏晓晓也吓得花容失色，她看着屏幕里那个大眼锥子脸的怪物，结结巴巴地问：“姐……姐……那个……是你吗？”
还没等林晚回答，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了。
【？？？？？？】
【我靠！我走错直播间了？这是什么异形入侵现场？】
【救命！主播，我害怕！能别用鼻孔看我吗？你眼睛太大了我分不清！】
【左边这个是Et吗？右边那个是被压扁了的派大星？】
【主播是要直播带货去火星吗？这长相一看就是自己人。】
【榜一大哥连夜扛着火箭跑了！】
两人看着满屏的问号和惊恐的弹幕，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钟。
“苏晓晓！”林晚率先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是不是把美颜滤我开了？！”
“啊？！”苏晓晓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冲到电脑前。她这才想起来，为了让自己哭的时候也美美的，她特意在开播前研究了一下美颜功能，结果……好像不小心把所有参数都拉到了最大值。
“我我我……我马上关！马上关！”
苏晓晓对着一堆看不懂的按钮一通乱点，屏幕里的画面也开始群魔乱舞。一会儿是哈哈镜效果，两人被拉成了两根面条；一会儿又是哈哈镜效果，两人被压成了两个矮冬瓜；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满屏飘着“恭喜发财”的土味特效。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这是什么新型搞笑直播吗？】
【主播别关了！我觉得这个外星人特效挺别致的，很符合你们的气质！】
【快截图！年度最佳表情包诞生了！】
在一片混乱中，苏晓晓总算找到了那个“一键还原”的按钮。
画面一闪，那两个吓人的“外星人”总算消失了，露出了林晚和苏晓晓正常的脸。
看着终于恢复正常的画面，两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虽然开局有点魔幻，但问题不大，还在可控范围内。
林晚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重新挂上了暴躁老板的微笑，准备把流程拉回正轨。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准备念出她那句酝?酿已久的开场白。
“欢迎来到……”
“滋啦啦啦啦——刺啦——”
她的话刚说出口，那个99包邮的山寨麦克风，像是被刚才的混乱场面激活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突然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堪比电钻钻墙的刺耳电流声。
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穿天灵盖。
林晚后面的话，被这阵噪音完美地淹没了。直播间的观众只看到她的嘴在动，耳朵里却全是“滋啦滋啦”的魔音贯耳。
【我聋了，谢谢主播。】
【主播是在用指甲挠黑板吗？这声音也太上头了！】
【好家伙，物理攻击转魔法攻击了是吧？】
【我家的狗听了这声音，当场表演了一个后空翻！】
“搞什么啊！”林晚气得差点把麦克风给扔了。
苏晓晓再次化身维修工，满脸歉意地冲了过去，一边对着镜头鞠躬道歉，一边埋头开始修理那个不争气的麦克风。
她一会儿拔插头，一会儿拍外壳，忙得满头大汗。
而林晚，则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试图用唇语和观众交流。
现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苏晓晓捣鼓麦克风发出的“哐当”声和电流的“滋滋”声。
原本精心设计的“暴躁老板吐槽”环节，彻底泡汤了。
就在苏晓晓埋头苦干，终于让麦克风的噪音变小了一点的时候，意外，再一次降临了。
那个被她们寄予厚望、负责主要照明的环形打光板，因为底座的螺丝本就没拧紧，加上刚才苏晓晓的一通折腾，整个重心开始不稳。
它在桌子上，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哐当”一声巨响！
那硕大的环形灯，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直挺挺地，朝着林晚的头顶，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直播间里，所有观众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发光的圆环，精准无误地，套在了林晚的头上。
林晚整个人都被砸蒙了，眼前金星乱冒。
而她头上那顶为了凹人设而戴的栗色大波浪假发，因为这猛烈的一击，直接被砸歪了九十度，从一个时尚的侧分，变成了一个滑稽的中分，还歪歪扭扭地偏向了一边，露出了一半她自己的黑发。
苏晓晓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螺丝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石化了。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默了三秒钟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史无前例的狂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啊！这是什么天选直播鬼才！我笑得从床上滚下来了！】
【物理暴击！灯下黑！原来成语是这么用的！】
【老板，你的头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120？哈哈哈哈哈哈！】
【假发！假发歪了！老板你人设崩了！你不暴躁了，你现在看起来好傻哈哈哈哈！】
【这绝对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笑的直播！没有之一！】
【我本来是来看卖惨的，结果差点把我笑死，这医药费主播给报吗？】
直播间的人气，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故，不降反升，在线人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而事故中心的林晚，此刻终于回过了神。
她感觉到头顶的剧痛，和假发那别扭的位置。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歪到一边的假发，又看了看屏幕里自己那副蠢得惊天动地的样子。
外星人……电流麦……灯砸头……假发歪……
脚本？流程？人设？
全忘了！
所有的精心准备，所有的专业设想，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现实，用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看着镜头里自己滑稽的样子，看着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眼眶里开始蓄满真实泪水的苏晓晓。
忍不了了！一秒都忍不了了！
林晚顶着那头歪掉的假发，一把推开面前还在冒着电火花的麦克风，对着镜头，终于爆发出了今晚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完整的、清晰的、发自肺腑的怒吼：
“这破玩意儿谁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