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回来时，龙瑶还没睡，屋内的烛火依旧亮着。
他抬手敲了敲房门，片刻后，门被拉开，龙瑶站在门后。
龙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深送回去了？”
“嗯，‘好好地’送回去了。”阿丑浅笑着。
龙瑶不疑有他，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龙瑶脸上并没他预想中的轻松。
阿丑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不高兴？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龙瑶微微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没这么简单。”
“那你是觉得林深没说实话？”
“倒也不是。”
龙瑶摇头，“刚才他说话时，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他没撒谎。这一点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但我觉得，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人。虽说动手的是林深，可他做这事，必然是有人能从中获益，不然他仅凭一己之怨，未必敢在宫宴上动这样的手脚。”
“你怀疑是林晚意？” 阿丑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龙瑶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却愈发深沉：“林深一向听他姐姐的话。我虽觉得林晚意也许没有直接下令让他毁我名节，但多半是在他面前表露过对我和丁娇娇的怨恨，林深才敢这么做 。他是想替他姐姐出气，也想借此让林家重新翻身。”
“那好办。” 阿丑说得轻松，“我这就去把林晚意抓来，让她把话说清楚。”
“等等。”
龙瑶连忙叫住他，“不妥。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把她抓来，她大可以矢口否认，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况且……我现在还不确定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阿丑看向她：“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事情闹到这一步，背后的人若真是冲着我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只需沉住气等着，总有一天，她会自己露出马脚。”
“不管你想做什么，尽管跟我说。不管做什么，我都帮你。”
听到这话，龙瑶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藏在面具下，却盛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让她心头莫名一震，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
第二日，一个公公正候在院中，见到龙瑶后，这才面带微笑地迎上来，告诉她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要召见她进宫。
龙瑶心头一疑，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是娇娇找我吗？”
小太监躬身回道：“回公主，不是丁姑娘，是陛下的旨意。”
周墨昀召见她？
因为退婚的事情，她同周墨昀闹得很不愉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龙瑶道：“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小太监赔着笑说：“奴才只是个跑腿的，哪里敢揣测陛下的心思？公主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
龙瑶跟着小太监进了皇宫，被径直送到了周墨昀的书房。
小太监禀报：“公主，陛下正在上朝，等下朝后便会过来见您，您先在此稍候片刻。”
龙瑶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书房里，她难免有些无所适从，便随意打量着四周。
过了好一会儿，周墨昀才迈步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玄色的衣料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衬得他周身威严凛然，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龙瑶连忙收敛心神，躬身行礼问道：“陛下，不知您今日召见，有何要事？”
周墨昀却没理会她的问话，径直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这才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意：“你倒是好本事。”
龙瑶眉头微蹙，心中疑惑更甚，小心翼翼地反问：“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女愚钝，没能明白。”
周墨昀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两圈，缓缓说道：“朕给你赐的婚，你不愿，不过两日便让镇安侯府主动来退婚，朕竟也挑不出你的错处。就连裴家，也甘愿动用家族至宝的玉佩，为你求来取消婚约的恩旨。”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不悦：“好大的能耐啊，身边竟有这么多人甘愿为你奔走，看来，朕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龙瑶连忙谨慎回道：“陛下误会了，退婚之事，是镇安侯府的季夫人主动提出的，并非我刻意为之。”
周墨昀抬头望着她，忽然勾起唇角，慢悠悠道：“突然想起来，从前你还是男子时，喜欢裴舒朗的传闻便传得沸沸扬扬，其实你真正喜欢的，是他吧？”
龙瑶脸色一正，斩钉截铁：“不是！”
周墨昀没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沉沉的，像浸了墨的寒潭，看得龙瑶心头发毛，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他似是也没琢磨出个结果，半晌没出声，空气里只剩沉默。
龙瑶越待越不自在，只觉得浑身像爬了蚂蚁。
她实在摸不透周墨昀的心思，叫她来难道就为了翻这些旧账？
终于按捺不住，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火气：“陛下今日叫我来，难道就是因为我和镇安侯府退婚，惹得你不高兴了？”
龙瑶的脸，说不上好看，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明亮异常，此刻眉宇间凝着愠色，倒添了几分倔强的锋芒。
周墨昀眸色微动，声音凉了几分：“你就这么看我？”
“难道不是？”龙瑶梗着脖子反驳，“当初你不许我退婚，不就是觉得我会折了皇家的体面？”
周墨昀脸上掠过一丝冷笑，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人，惯会装傻。我的心思，你未必不清楚。”
龙瑶心头一堵。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他拐弯抹角的想法？
不等她开口，周墨昀忽然俯身，从案上拿起一份奏折递过来：“看看这个。”
龙瑶一愣。她如今虽是他名义上的义妹，却也清楚奏折是朝堂机密，绝非她能触及的。
正要推辞，周墨昀已补了句：“无妨，看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只好接过，低头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