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是个人？”
“好奇怪呀。”
“是怪物吧？”
“……”
各种各样的嘲讽和稚嫩声音钻进耳朵，无论哪种都在说着眼前这东西的怪异。
景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狼狈些的自己罢了。
他看向旁边闭着眼的黑景舟，对方没给他看更多画面，但从黑景舟的视角，才能看清那“自己”真正的模样——
本就惨白的皮肤因严重脱水而干瘪发皱，上面还蔓延着崩坏能侵蚀的紫色纹路，狰狞得吓人。
手腕和脚腕处，麻绳勒过的痕迹深深嵌在血肉里，像是长在了皮肤上，根本无法褪去。
海草的残叶勾住破烂的衣角，有些甚至刺进了皮肤，透着股腐烂的腥气。
前几天在深海里憋太久，眼睛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红，像是淬了血的玻璃珠。
黑景舟只是盯着地上那道身影，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头，睁着那双抽搐的眼睛望过来。
那是他最狼狈、最不想回想的样子——
嘴角挂着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想求救，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围过来的人群里，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往他身上扔小石子，还有人捂着鼻子喊“好臭”。
这些普通人的恐惧和嫌弃像针一样扎过来，可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好恶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更多附和的声音涌来。
景舟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明明前一秒还在深海里拼尽全力磨断绳子，此刻却只能像块烂泥一样瘫在沙滩上，任人指点。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会动的垃圾。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有穿着制服的人过来。
他们举着闪光灯不停拍照，嘴里念叨着“疑似崩坏能感染体”“生命体征微弱”，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关切，只有例行公事的冷漠。
有人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胳膊，见没什么反应，便招呼同伴：“看样子快不行了，直接拖去海边处理掉，省得污染沙滩。”
“处理掉”三个字像冰锥砸进心里。
他终于着急了，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嗬嗬声，想挣扎，却只能让身体微微颤抖。
可这细微的动静在那些人眼里成了“威胁”，有人抡起手里的电棍，狠狠砸在他的后颈——
“砰”的一声闷响，那道身影彻底不动了。
随后，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像拖死猪一样把他往海里拖。
沙地上拖出一道更深的血痕，混着海水的泡沫，很快被涨潮的浪头冲刷干净，仿佛从未有过这道痕迹。
景舟看着那道身影再次沉入冰冷的海水，这一次，他没有挣扎。
意识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清晰得可怕，却又麻木得发疼。
他能感觉到海浪拍打身体的力道，能听到远处城市传来的喧嚣，甚至能数清头顶掠过的海鸟翅膀拍打的次数——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我在那海里躺了……两个月吧。”
黑景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反正就那么漂着，有时候被浪推到浅滩，看到孩子们在岸边捡贝壳，笑得那么开心；
有时候被卷到深海，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崩坏能在血管里滋滋作响的声音。”
画面快进，海水从深蓝变成墨黑，又从墨黑变成灰蓝。
那道身影的皮肤被泡得发白起皱，紫色的纹路却越来越亮，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直到某天夜里，城市上空突然劈下一道紫黑色的雷暴——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里，崩坏能像海啸般席卷整座城市。
景舟看到无数人在光芒中化为飞灰，少数幸存者尖叫着倒地，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死侍。
而深海里，那道沉寂已久的身影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紫色，里面跳动着崩坏能的火焰。
被橡胶棍砸出的伤口、被麻绳勒出的血痕，在崩坏能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留下了更深的紫色疤痕，像盘绕的蛇。
“欢迎来到……支配剧场。”
低沉的声音从海面上响起，不再是嗬嗬的气音，而是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那道身影缓缓从海里站起，海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水洼，里面倒映着他扭曲的脸——
一半是人类的轮廓，一半爬满了晶体状的崩坏纹路。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紫色的光球，城市方向传来更凄厉的尖叫。
“从那一刻起，我才算真正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黑景舟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东西，“虽然回忆不怎么美好，但至少不用再被人当垃圾拖来拖去了。”
画面骤然消失，两人重新回到鸟语花香的茶桌边。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石桌上的茶杯里，漾起细碎的光。
黑景舟拿起可乐罐，给景舟倒了一杯，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像无数细碎的星火。
“后面的？属于付费内容。”
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目前来说，你还付不起这个价。”
景舟看着杯里翻滚的气泡，突然笑了：“你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派吧？”
“废话。”黑景舟白了他一眼，自己也倒了杯可乐，“很惨，很难受，那段时间我做了一些比较疯狂的事情。”
“比如呢？”
景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涩的甜。
黑景舟稍微思考一下。
连续开了三桶方便面，把里面的面饼放到一起煮，不要辣，其他的调料包全放。
连续一个星期在肯德基里面泡着，甚至每个产品都点了一遍。
很爽。
很没出息。
但就是爽。
他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
因为那场崩坏能已经将所有跟自己有关或者无关人全都干掉了。
他所有的愤怒连倾卸的目标都没有。
于是他选择主动听着耳旁盼那不断的向他草个没完的崩坏意识。
一开始他不想听他的，在放纵了一段十分没有面子的日子后，他还是准备找个地方乖乖的猫着。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再出来刷一波仇恨帮助某位草履虫进化成萤火虫。
但是他输了。
崩坏没有放过他。
当自己诞生的第一刻起，支配之律者的诞生已经不可避免。
那段时间很难受。
很多人。
很多的记忆。
很多不美好的过去。
这些东西跟墨水一样不停的污染着它。
他曾一度深陷其中。
但是，他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三观重新掰了回来。
可最后，因为某些原因。
他杀死了所有人。
但哪怕是这样，他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安息。
黑景舟的沉默不语让景舟有些不敢想象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好了，现在让我来谈谈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