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站内，气氛凝重如铅。
主屏幕上，来自逆熵的紧急通讯刚刚结束。
破碎的画面和嘈杂的音频中，勉强能辨识出多处基地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惨状——扭曲的合金骨架，融化的大地，以及残留的、令人心悸的空间切割痕迹。
空之律者。
完全体的她，其破坏力和行动模式，与第二次崩坏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她不再局限于固定区域，而是如同毁灭的飓风，在北美大陆上游荡，所过之处，不仅仅是生命湮灭，连空间结构都变得脆弱而不稳定。
逆熵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徒劳。瓦尔特·杨的声音透过严重干扰的通讯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决绝：“……我们需要集结所有力量，进行第二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正面讨伐。”
会议区。
圣芙蕾雅的众人，天启的残余成员，聚集在此。
德丽莎紧抿着嘴唇，小手紧握。
芽衣脸色苍白，眼中充满痛苦和挣扎。
布洛妮娅沉默地分析着屏幕上的数据，但紧抿的嘴角显示她并不乐观。
西琳低着头，长长的紫色卷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贝拉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冰蓝的龙瞳里满是担忧和冰冷的杀意——针对那个占据了琪亚娜身体的律者。
玛基博士显得更加苍老，眼神疲惫。
维蜜尔站在中央，碧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主屏幕那不断跳动的、代表空之律者大致活动区域与能量读数的光斑上。
“情报汇总完毕。”她开口，声音平稳，穿透了压抑的空气，“目标：完全体空之律者。威胁等级：超越历史记录所有崩坏事件。逆熵已无法独立应对，请求联合行动。”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德丽莎和西琳的方向。
“基于当前局势分析与拉斐尔大人遗留预案，我将亲自指挥月光王座及附属战术单元，前往北美灾区，执行对空之律者的讨伐作战。”
“作战目标：最大限度削弱其威胁，尝试剥离或压制律者核心，如条件允许，尝试唤醒琪亚娜·卡斯兰娜本我意识。”
“但，”维蜜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所有人心中一紧，“基于最坏情况推演，若无法达成唤醒或压制，且目标威胁持续扩大，对文明整体存续构成不可逆损害……”
她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西琳。
也看向芽衣。
“我将执行最终清除协议。”
“不惜代价。”
“包括……必要情况下，摧毁律者核心，及承载核心的个体。”
话音落下。
死寂。
芽衣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布洛妮娅闭上了眼睛。
德丽莎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控制台。
姬子痛苦地别过头。
西琳……缓缓抬起了头。
琥珀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还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丝近乎绝望的理解。
她想喊，想反对，想说“琪亚娜是无辜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要伤害她”。
但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因为她知道维蜜尔是什么。
维蜜尔不是拉斐尔。拉斐尔或许还会在绝对理性中，保留一丝近乎赌博的、对人性的期待和迂回操作的空间。
而维蜜尔……她的逻辑链条里，没有“赌博”，只有“概率”和“最优解”。
当“唤醒琪亚娜”的概率低于某个阈值，而“清除威胁”的收益高于某个阈值时，她会做出最直接、最冷酷的选择。
这是继承，也是变化。
西琳看着维蜜尔那双平静得近乎无情的碧眸，看着里面清晰倒映出的、属于绝对理智的数据之光。
最终，她只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没有反对。
因为无法反对。
维蜜尔的决断，必然是经过无数次冰冷计算后的“最优”。
哪怕这个“最优”，需要她们付出……最痛的代价。
“准备出发。”维蜜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月光王座已完成最终调试。逆熵部队将在指定坐标汇合。”
她转身，走向通道。
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贝拉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几乎被巨大痛苦淹没的西琳，冰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坚定。
“女王大人……”她低声说。
西琳摇了摇头，抬手，用力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我……我知道。”她的声音沙哑，“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
北美上空，灾变核心区边缘。
月光王座银白色的舰体，如同利剑，刺入那被灰暗、扭曲的崩坏能云雾笼罩的空域。
舰外，狂暴的空间乱流和不时撕裂现实的黑色裂隙，让这艘巨舰也显得岌岌可危。
主控室内，维蜜尔与特斯拉、爱因斯坦进行着最后的战术确认。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用那些铁疙瘩人海战术，先消耗一波？”特斯拉指着屏幕上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那是五十个合成战士的投放坐标。
“拉斐尔大人擅长精确打击与战术欺诈。”维蜜尔平静地回答，“我缺乏她的实时精密计算与临场应变能力。因此，采用更高强度的初始火力覆盖与持续压力，是当前条件下的相对最优方案。”
“用数量，弥补‘精度’和‘灵性’的不足。”爱因斯坦总结道，推了推眼镜，“很符合你的风格，维蜜尔小姐。但代价……”
“合成战士单位，设计用途包含消耗。”维蜜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五十个单位，预计可承受律者第一波范围攻击，并确保至少百分之三十存活至发动有效牵制。后续，由黎进行近身禁锢，为月光王店主炮创造机会。”
特斯拉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目标锁定。”维蜜尔眼中数据流加速，“能量反应峰值区域。彩虹桥，同步坐标，投放。”
空间站方向，一道微弱的湛蓝色光柱跨越虚空，瞬间链接到月光王座前方某片空域。
光芒炸开。
五十个银色的身影，如同下坠的流星雨，突兀地出现在那片崩坏能最浓郁、空间最不稳定的区域中心！
他们出现的瞬间，便同时启动了身上所有的能量单元！
简化版空之律者权能种子——引发局部空间震荡，干扰律者对空间的绝对掌控！
简化版雷之律者权能种子——化作密集的、自杀式的雷霆风暴，无差别轰向感知中那个最可怕的能量源！
五十道攻击，毫无技巧，毫无配合，只有最纯粹的、饱和式的能量倾泻！
目标中央，那片扭曲的灰暗云雾猛地一滞。
然后，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尖啸响起！
一个身影从云雾中显现。
白色的长发如同有生命般狂舞，金色的律者眼眸冰冷无情，周身环绕着层层叠叠、将现实都切割开来的银色空间裂隙。
是琪亚娜……不，是空之律者。
她的左肩处，一片焦黑，显然被刚才那波突如其来的集火擦中，虽然伤势不重，但这份“冒犯”彻底激怒了她。
“蝼蚁……也敢……”
她抬手。
甚至没有特定的动作。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公里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错位、折叠、切割！
五十名合成战士，一半以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身躯就在这毫无道理的空间错位中被无声地切成了无数整齐的碎块！
鲜血（合成体液）和破碎的零件如同绽放的残酷之花，在空中爆散！
剩下的一半，也大多肢体残缺，但依旧凭着写入的命令，朝着律者冲去，试图引爆体内最后的能量。
就在此时！
一道银色的闪电，以远超声音的速度，从月光王座的方向射来！
是黎！
她身上带着多处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但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专注？或者说，是一种摒弃了所有杂念的、纯粹的战斗状态。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两条闪烁着奇异符文的银色锁链，锁链的尽头，是尖锐的、不断旋转的锥形矛头！
“抓住你了！”
黎低吼一声，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无视了紊乱的空间，瞬间缠绕上空之律者的四肢和躯干！
锁链上符文大亮，散发出压制崩坏能的特殊波动——这是维蜜尔根据黎自身对泫的“特攻波长”逆向研发的临时束缚装置！
空之律者身体一僵，显然没料到这种直接作用于她能量本源的束缚。
她眼中金光大盛，更加狂暴的空间之力试图撕碎锁链。
但黎死死拽着锁链另一端，双脚仿佛扎根在虚空，银牙紧咬，身体因为巨大的力量对抗而微微颤抖，甚至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就是现在！”特斯拉在主控室大喊。
月光王座舰首下方，那令人心悸的淡紫色炮口，早已充能完毕。
“虚数坍缩炮，发射！”维蜜尔的声音冰冷响起。
暗紫色的细线，再次无声射出。
笔直地，射向被黎短暂禁锢住的空之律者！
就在细线即将命中的前一刻！
空之律者眼中，那冰冷的金色光芒，极其突兀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仿佛有两股意识在激烈争夺。
她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和……不协调。
紧接着，一股更强大的空间波动从她身上爆发，不是攻击，而是……
传送！
她竟然在被束缚和锁定炮击的情况下，强行在自己面前拉开了一道极不稳定的传送门！
暗紫色的坍缩细线擦着传送门的边缘掠过，将附近一片空间“抹平”，却未能直接命中目标。
空之律者挣扎着，就要跌入传送门。
然而——
“啊啊啊——！！！”
一声尖锐到撕裂灵魂的、混合了痛苦、挣扎、绝望和……一丝熟悉音色的惨叫，从她口中发出！
她双手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在空中痛苦地蜷缩起来！
眼中的金色光芒疯狂地明灭交替，时而冰冷无情，时而……闪过一抹极其短暂的、属于琪亚娜的湛蓝色痛苦与茫然！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意识的深处，猛烈地冲撞着律者的绝对掌控！
就因为这短暂的、突如其来的停滞和内部冲突。
黎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量，将锁链猛地一扯！
空之律者（或者说，暂时被内部冲突干扰的律者）失去了平衡，半个身子卡在传送门边缘。
月光王座的第二波坍缩炮来不及充能。
但维蜜尔已经下达了新的指令。
所有残存的合成战士，以及月光王座的副炮，同时朝着那片区域开火！
能量光束、实体弹头、以及合成战士最后的自爆……
一片混乱的能量风暴，将那片空域彻底淹没。
当光芒散去。
传送门已经消失。
空域中，只剩下飘散的崩坏能尘埃，几片被撕裂的白色布料，以及……点点洒落的、金色的鲜血（律者的血）。
空之律者……
消失了。
不知道是被攻击重创后传送离开，还是因为内部的冲突导致了传送失控。
黎松开了锁链，喘着粗气，身上伤痕累累，银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空律消失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烦躁。
“又……跑了……”
主控室内。
特斯拉一拳捶在控制台上：“见鬼！就差一点！”
爱因斯坦眉头紧锁，看着传感器上残留的、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数据。
“刚才……律者的反应……很不对劲。那种能量紊乱……不像来自外部攻击。”
维蜜尔静静地看着屏幕。
碧色的眼眸中，数据流飞速分析着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和能量谱。
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仿佛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计算之外的波动。
“检测到目标意识层面出现剧烈冲突迹象。”
“冲突一方能量特征……与琪亚娜·卡斯兰娜本我意识残留数据……占比度百分之四十三，那剩下的是……”
她停顿了一下。
“律者内部……出现裂隙。”
“唤醒概率……重新计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