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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镇站在宴会厅门口时,领口的珍珠扣已经被他扯松了两颗。

方才那几位贵族小姐围过来时,他鬼使神差就说出“吃了三瓣糖蒜”的借口——倒不是真馋那口,实在是前世当贼时学的歪招:蒜味冲,能把那些捧着香水瓶的姑娘们熏退三步。

此刻他嗅着自己指尖若有若无的蒜气,听着身后逐渐消散的轻笑,喉结动了动。

“江三少这是急着躲桃花?”

清甜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尤娜公主倚着鎏金廊柱,月白裙摆上绣的玉兰花被夜风吹得轻颤,发间那支珍珠步摇正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糖,糖纸在指缝间折出皱痕——下午说要带给他的,到底没忘。

江镇的耳尖瞬间烧起来。

他想起方才在舞池边,海伦娜塞薄荷糖时指尖的温度,又想起尤娜在神安日替他解围时扬起的下巴,喉咙发紧:“公主说笑了,我...我就是有点头疼。”

“头疼?”尤娜忽然凑近,他甚至能看见她眼尾的金粉在月光下闪,“可我方才看你和海伦娜跳舞时,笑得比看烟花还甜。”

“那是...那是礼貌!”江镇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凉的廊柱上,莲花胎记突然发烫,像被小簇火苗舔了一下。

他慌忙去摸腰间的羊脂玉佩——史蒂夫送的,说是能镇酒气。

触手一片温凉,倒真压下几分慌乱。

“好了好了,逗你呢。”尤娜退开两步,把桂花糖塞进他手心,“我让车夫在侧门等你,送你回庄园?”

“不用不用!”江镇攥紧糖纸,指节都泛白,“史蒂夫哥说要顺路带我...他、他方才还说...”

话音未落,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正门前的石子路碾过。

第一辆马车上,史蒂夫探出头来,怀里的金发少女正往他颈间别玫瑰,他冲江镇挥了挥手,声音被夜风扯散:“三弟!

我和艾琳去玫瑰园看夜露,你自个儿回吧!“

第二辆马车的车窗缓缓摇下,查理的冷笑裹着酒气飘出来:“我的马车可载不下醉鬼。”深紫色的窗帘“刷”地拉上,马蹄声渐远,只留下满地被车轮碾碎的玫瑰花瓣。

江镇望着两盏逐渐消失的马车灯,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尤娜给的桂花糖,糖纸窸窣作响,倒比方才的管弦乐还刺耳。

前世他当贼被追时,总觉得最惨不过断腿挨鞭子;现在才明白,被亲兄弟当众甩下的滋味,比那疼多了。

“那...我让车夫...”

“真不用!”江镇打断尤娜,把糖塞进衣袋,“我、我酒劲过了,走两步就醒。”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袖口,转身往巷口走,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响。

第七街区的路灯隔三步才一盏,昏黄的光裹着湿气,把影子拉得老长。

江镇扶着墙慢慢挪,酒意顺着晚风往上涌,眼前的石板路变成了两张重叠的地图——一张是圣凯因庄园的回廊,一张是前世偷玉时溜过的皇宫地道。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忽然笑出声:“前世当贼躲侍卫,今生当少爷躲姑娘...倒也算有长进。”

拐过第三个街角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那是种熟悉的刺痛,像前世蹲在房梁上,看见侍卫突然握紧刀柄的感觉。

江镇脚步顿住,酒意被惊得散了大半。

他借着路灯往暗巷里看——堆着腐叶的墙根下,有双眼睛在反光,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弗里斯?”他脱口而出。

那道身影猛地窜出来时,江镇才看清对方腰间的银纹腰带——克里森家族的家徽,和之前在弗里斯身上搜出的药瓶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弗里斯的左手结着水元素印记,指尖凝着淡蓝色的光,正是水系圣技“水光波”的起手式。

“江三少不是挺能吗?”弗里斯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那天在酒窖揪我衣领时,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不是真金贵?”

水箭破空的声音比风声还尖。

江镇想躲,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方才在宴会厅喝的那壶玫瑰露,怕是被下了软筋散。

他本能地护住后颈,莲花胎记突然灼烫如沸,丹田处有热流涌上来,在体表凝成一层淡金色的光罩。

“砰!”

水箭撞在光罩上,碎成一片水幕。

江镇被冲击力掀得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出闷响。

他捂着发疼的后颈,看见弗里斯的脸在水幕里扭曲成青白的影子,听见对方咬牙切齿:“卡曼少爷说...说你这种行善的废物,连圣技都接不住...”

“卡曼?”江镇喃喃重复这个名字,酒意彻底醒了。

他摸了摸被水打湿的衣领,指尖碰到胎记时,热流又涌上来,烫得他缩回手。

暗巷尽头突然传来马蹄声。

弗里斯脸色骤变,转身就跑,灰袍下摆扫过腐叶堆,带起几片泛黄的玉兰花瓣——和尤娜裙摆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江镇扶着墙站直,望着弗里斯消失的方向。

夜风卷着酒气钻进鼻腔,他却闻见了血味——不是他的,是从墙根那滩水洼里渗出来的,混着铁锈味和某种他熟悉的药香。

“莲花宝鉴...”他摸了摸发烫的胎记,突然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话,“善缘藏在蒜皮里,恶果也藏在蒜皮里。”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

江镇扯了扯皱巴巴的袖口,往家的方向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和地上那滩水洼里的倒影重叠,像两具交叠的躯体——一具是圣凯因家的三少爷,一具是百世恶人转世的贼。

他摸出尤娜给的桂花糖,糖纸已经被汗浸得发软。

剥开时,里面掉出张纸条,字迹是他熟悉的——和弗里斯被拖走时掉出的那张,一模一样。

“明晚子时,第七码头。”

江镇捏着纸条,后颈的水痕还没干。

莲花胎记的热流在体内转了个圈,这次他没觉得忐忑,反而笑了——前世他躲侍卫,躲官兵,躲了一辈子;今生他躲姑娘,躲阴谋,倒要看看,这躲不过的因果,到底是劫,还是缘。

暗巷尽头的阁楼里,卡曼放下望远镜,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羊皮卷。

烛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像盯着猎物的狼:“父亲,那小子的护体劲气...比我们想的难缠。”

“难缠?”克里森公爵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圣凯因家的莲花宝鉴,本就是要拿血来养的。”他举起酒杯,红酒在杯里晃出暗红的浪,“等他查清楚第七码头的秘密...就是这朵莲花谢的时候。”

江镇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阁楼的窗户被风吹开,一张写着“水光波”的咒术卷轴飘落在地,被夜露打湿的字迹里,隐约能看见“克里森”三个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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