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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十一年,襄阳古城。

深秋的雨丝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陈念安披着蓑衣,站在北门的城楼下,看着城门内涌动的人群,眉头紧锁。

他追踪郭弘景的纸絮,一路从南京到武汉,最终追到了襄阳。这座古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如今,却被一股诡异的阴气压得喘不过气——夜里城墙上会飘起绿色的鬼火,鬼火落地就化作纸人;城南的汉江里,每天清晨都会浮起数十具纸棺,纸棺里裹着的,是被吸走魂魄的百姓;更诡异的是,城里的古玩店都在高价收购“沾血黄纸”,说是能趋吉避凶,可陈念安一眼就认出,那些黄纸正是《冥纸录》的残页,上面的符文带着吞噬魂魄的邪气。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兵丁推着一辆板车走过,板车上盖着黑布,下面隐约露出纸人的衣角,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

陈念安跟了上去,板车最终停在城西的一座破庙里。破庙的门楣上写着“昭明台”,香火断绝,院墙倒塌,院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野草间散落着无数纸灰,风吹过,纸灰漫天飞舞,像是无数只细小的纸手在挥舞。

他躲在院墙后,看到兵丁们把板车上的纸人抬进庙里,庙里走出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背对着他,正在和兵丁说话。女子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纸灰呛到过。

“这些‘祭品’都齐了?”女子问。

“齐了,苏姑娘,这是最后一批,城里能找到的‘执念深重者’都在这了。”兵丁的声音带着畏惧。

苏姑娘?陈念安心里一动,握紧了口袋里的桃木令牌。令牌突然发出淡淡的红光,和他怀里绢布上的梅花印产生了共鸣,绢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兵丁走后,女子转过身,陈念安看清了她的模样。她约莫十八九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脸色苍白,眼神却很锐利,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铜铃,铜铃上刻着一朵梅花,和绢布上的梅花一模一样。

“出来吧,守墓人的后人。”女子突然开口,目光直直地看向陈念安藏身的方向。

陈念安走出院墙,举起桃木令牌:“你是苏门后人?”

女子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也刻着梅花,“我叫苏晚,是苏清鸢姑婆的侄孙女。我姑婆当年和你爷爷联手,没能彻底消灭郭弘景,只留下了这半块梅花玉佩和一本《破纸经》。”

她顿了顿,继续说:“郭弘景的残魂逃到襄阳后,找到了‘地魂’——襄阳城底下埋着一座三国时期的古墓,里面的阴魂被他炼成了地魂。现在他集齐了纸魂、人魂、地魂,准备在十月初一那天,在昭明台开启冥府门,让纸魂大军进入人间。”

陈念安心里一沉:“十月初一,就是三天后?”

“是。”苏晚叹了口气,“城里的兵丁被他用纸魂操控了,百姓们要么被吸走魂魄,要么吓得不敢出门。我一直在找守墓人的后人,因为《破纸经》里说,只有苏门的血、守墓人的血,再加上‘双梅合璧’,才能关闭冥府门。”

她把玉佩递给陈念安,陈念安接过玉佩,和自己怀里的绢布放在一起。玉佩和绢布上的梅花立刻契合,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中,隐约出现了苏清鸢和陈守义的虚影,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消散。

“双梅合璧成功了。”苏晚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现在,我们需要找到郭弘景开启冥府门的祭坛,在他开启门之前,破坏仪式。”

两人趁着夜色,潜入昭明台的后院。后院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符文阵,符文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纸人,像是被钉在地上,墨点的眼睛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符文阵的中心,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纸做的香,香灰落在地上,化作无数只细小的纸虫,在符文阵里爬来爬去。

“这就是他的祭坛。”苏晚压低声音,“《破纸经》里说,祭坛的四个角,各有一个‘纸魂柱’,只要毁掉纸魂柱,符文阵就会失效。”

陈念安点了点头,两人分别朝着四个角摸去。纸魂柱是用龙脑血纸扎成的,高三丈,上面缠绕着无数纸人,像是一串糖葫芦。陈念安举起桃木令牌,朝着纸魂柱砸去,令牌的红光闪过,纸魂柱发出“滋啦”的声响,迅速萎缩,化为一堆纸灰。

可就在他毁掉第一个纸魂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昭明台的大殿里,走出一个穿黑袍的人,正是郭弘景的纸人形态,只是比之前大了许多,高一丈有余,脸上的五官用鲜血画成,狰狞可怖。

“没想到,苏门和守墓人的后人,竟然凑到一起了。”郭弘景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兴奋,“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你们的血,正好能作为冥府门开启的‘钥匙’!”

他挥了挥手,符文阵里的纸人突然活了过来,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陈念安和苏晚围了过来。这些纸人都是被吸走魂魄的百姓所化,一个个面目狰狞,眼神空洞,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小心!”陈念安大喊一声,挥舞着桃木令牌,将靠近的纸人击退。苏晚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铜铃上。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纸人听到铃声,动作明显变慢,像是被克制住了。

两人背靠背,在纸人堆里奋力厮杀。可纸人的数量太多了,杀了一个,又来一个,源源不断,像是永远杀不完。陈念安的桃木令牌红光越来越淡,苏晚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滴在地上,被纸人吸食,纸人的力量反而越来越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晚大喊,“我们得去祭坛中心,阻止他开启冥府门!”

陈念安点了点头,两人朝着祭坛中心的高台冲去。郭弘景站在高台上,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骨书残片,念起了诡异的咒语。高台上的香炉突然冒出黑色的浓烟,浓烟里,隐约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着无数纸人,像是在嘶吼。

“冥府门,开!”郭弘景大喊一声,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响,无数只纸手从缝隙里伸出来,像是在抓取什么。

石门打开的瞬间,襄阳城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城墙上的鬼火变得更加旺盛,绿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无数纸人从鬼火中钻出来,朝着昭明台汇聚。汉江里的纸棺纷纷破裂,里面的纸人爬出来,踩着水面,朝着岸边跑来。

城里的百姓们吓得尖叫着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兵丁们被纸魂彻底操控,拿着兵器,朝着昭明台跑去,像是一群行尸走肉。纸魂大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街道,朝着昭明台围拢过来,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纸墙,将陈念安和苏晚困在了祭坛里。

“现在,你们插翅难飞!”郭弘景站在高台上,哈哈大笑,“等冥府门完全打开,纸魂大军就会吞噬整个人间,我会成为冥府和人间的主宰!”

陈念安看着越来越近的纸魂大军,心里充满了绝望。他的桃木令牌已经失去了红光,变得暗淡无光,苏晚的铜铃也不再作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失败了?”苏晚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陈念安握紧怀里的绢布和玉佩,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守墓人的血,是镇邪的钥匙;苏门的血,是破咒的利刃;双梅合璧,可引天光,破万邪。”

“苏晚,我有办法了!”陈念安大喊,“我们需要用自己的血,引天光破咒!”

他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滴在绢布和玉佩上。苏晚也立刻划破手腕,鲜血滴在上面。双梅再次合璧,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直冲云霄,冲破了黑色的浓烟,照亮了整个襄阳城。

天空中,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顺着红光的方向,照射下来,落在祭坛的符文阵上。纸人碰到月光,立刻发出“滋啦”的声响,迅速萎缩,化为纸灰。纸魂大军像是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纷纷融化,无数纸灰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黑色的雪。

郭弘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月光下剧烈地颤抖,脸上的鲜血开始融化,露出了里面漆黑的纸胎。“不!我不能失败!”

他举起骨书残片,朝着冥府门的缝隙冲去,想要钻进石门里。可就在他快要靠近石门的时候,陈念安和苏晚同时扑了过去,将手里的绢布和玉佩按在了石门上。

红光和月光同时发力,石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缓缓关闭。郭弘景被夹在石门中间,身体被挤压得变形,发出“咔嚓”的声响,最后化为一堆纸灰,被风吹散。

骨书残片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化为灰烬。冥府门彻底关闭,黑色的浓烟渐渐散去,襄阳城的震动也停止了。

纸魂大军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地的纸灰。被操控的兵丁们恢复了神智,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躲在家里的百姓们慢慢走出来,看着满地的纸灰和恢复平静的古城,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陈念安和苏晚瘫坐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们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成功了。”苏晚虚弱地说。

“嗯,成功了。”陈念安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郭弘景虽然被消灭了,但《冥纸录》的邪气还在,只要还有人心怀欲望,就还会有纸魂出现,还会有新的“郭弘景”。

三天后,襄阳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百姓们打扫了街道上的纸灰,重建了破损的房屋,城墙上的鬼火消失了,汉江里也不再有纸棺浮起。陈念安和苏晚准备离开襄阳,继续追寻《冥纸录》的余孽。

临走前,他们来到昭明台的后院。祭坛上的符文阵已经被月光摧毁,只剩下满地的纸灰和破碎的纸魂柱。陈念安捡起一块桃木令牌的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红光,像是在提醒他,守墓人的责任还没有结束。

苏晚从怀里掏出《破纸经》,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是苏清鸢的笔记:“冥纸之祸,源于人心;欲望不灭,邪祟不止。守墓者,守的不是墓,是人心;苏门者,破的不是咒,是执念。”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他们知道,这场对抗邪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人心怀欲望,《冥纸录》的传说就不会消失,纸魂就还会出现。他们需要继续游历四方,帮助那些被欲望困扰的人,净化那些残留的邪气,守护人间的安宁。

离开襄阳的那天,阳光明媚。陈念安背着桃木令牌和绢布,苏晚背着《破纸经》和铜铃,两人并肩走在城外的小路上,背影渐渐远去。他们的前方,是未知的旅途,是无数的挑战,可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勇气。

而襄阳城的百姓们,永远记得那个夜晚,记得那耀眼的红光和月光,记得那两个拯救了古城的年轻人。他们把陈念安和苏晚的故事,编成了歌谣,代代相传,警示着后人:

“纸人笑,魂魄飘;欲望起,邪祟到。

红梅血,青梅印;双梅合,天光照。

守墓心,苏门志;除邪祟,人间好。”

《冥纸录》的传说,还在继续。它不再是一个恐怖的诅咒,而是一个永恒的警示,提醒着世人:人心是最好的防线,欲望是最大的敌人。只要心无贪念,坚守本心,再强大的邪祟,也无法侵蚀人间。

而陈念安和苏晚的故事,也在继续。他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从繁华的都市到偏僻的乡村,从高耸的山脉到辽阔的平原,哪里有纸魂作祟,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他们用自己的血脉和勇气,用自己的智慧和善良,守护着人间的安宁,成为了传说中最伟大的“除邪者”。

或许,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或许,《冥纸录》的邪气永远不会彻底消散。但只要还有像陈念安和苏晚这样的人,只要还有人心怀正义,坚守本心,人间就永远不会被邪祟吞噬,光明就永远不会被黑暗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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