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枝桠安置妥当,丹方也已交出,姜家因他归来而激荡的人心逐渐平复,转而陷入一种有序的忙碌与隐秘的振奋之中。神土之内,灵气因那截神树枝桠的存在而日渐浓郁精纯,隐隐有向远古神山转化的趋势。
姜辰静坐于自己的殿宇内,指尖无意识地在身旁的石翁粗糙表面摩挲。翁内浸泡了扶桑圣力的三妙原浆,气息愈发醇厚灵动,但他此刻的心思并不在此。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无质的网,悄然覆盖了整个北斗,捕捉着天地间流转的细微信息流。东荒南域,妖帝坟冢引发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一些年轻修士在那里探寻,气运交织。北域太初古矿外围,那些被他震慑的巡守使依旧心有余悸,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势力也收敛了许多。中州、西漠、南岭……各地都有太古生物苏醒的气息在弥漫,虽然大多还隐藏在秘境深处,但那躁动的脉动已然清晰可辨。
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这些所谓的“大势”,在他眼中,不过是池塘里鱼儿争食掀起的涟漪。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片天地更深层次的东西。
摇光圣地底下那吞天魔罐的阴影,羽化祖庙中指向星空彼岸的坐标,太初古矿深处那几道冰冷而贪婪的古老目光,还有紫微星域太阳圣皇跨越万古的残念……这些触及帝级,甚至牵扯到“仙”与“超脱”的碎片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需要时间去整理、解析。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进一步理解自身力量在这个世界的“映射”与“边界”。一拳超人的力量本质是“绝对”,但在此界具现化后,与万道、与时空、与因果的交互,仍有许多值得探究之处。之前无论是慑服摇光,还是漫步太初,取走扶桑枝桠,都只能算是小试牛刀。
“是时候,沉静片刻了。”
他并非需要闭关提升力量,他的力量源于自身设定,无需修炼。他需要的,是“理解”与“消化”,是将此界的规则、历史、隐秘,与他自身的“绝对”进行更深层次的对照与融合。同时,他也想看看,当他这个“变数”暂时沉寂,这片池塘会自行演化出怎样的波澜。
他长身而起,走出殿宇。
家主姜仁与几位核心长老早已感知,立刻前来。
“辰儿,你这是?”姜仁见他气息沉凝,不由问道。
“我需闭关一段时日。”姜辰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时长未定,或数十年,或数百载。期间,若非灭族之祸,勿要扰我。”
众人心中一凛,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仍感震撼。以姜辰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竟还需要闭关?而且听这意思,还是长时间的闭死关!
“辰儿放心,家族如今底蕴已非往昔,定当稳固!”一位老祖肃然道,“只是……闭关之地选在何处?我等好安排守护。”
姜辰摇头:“不必。”
他一步踏出,已来到姜家神土最深处,一片被混沌气笼罩的祖地禁区。这里有一座古老的石山,据传是恒宇大帝年少时曾在此悟道。
他选定石山之巅,那里有一块光滑如镜的磐石。
没有布下惊天动地的大阵,没有引来八方灵气汇聚的异象。
他只是静静地盘膝坐于磐石之上。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他双眼闭合的刹那——
一种难以言喻的“静”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剥离,一种与外界天地交感的中断。他身周的空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隔绝,光线靠近他时都似乎变得迟缓、黯淡。他就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远在另一个维度的错觉,明明肉眼可见,神识感知中却是一片虚无,一片绝对的“空”。
这不是自我封印,而是一种位格上的“隐匿”与“沉淀”。他将自身的“绝对”特性内敛,主动切断了与外界大道的大部分联系,进入一种极致的“内观”状态。
磐石依旧,石山依旧,混沌气依旧缓缓流淌。
但姜家几位老祖却骇然发现,他们的神识明明能看到姜辰坐在那里,却完全无法感知到他的任何气息,仿佛那只是一尊亘古存在的石像,而非活生生的人。甚至,当他们试图靠近那片区域时,会感受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排斥与警告,让他们无法逾越雷池半步。
这是一种比任何阵法禁制都更绝对、更令人敬畏的守护。
“这……”几位老祖相顾骇然,最终只能深深一拜,悄然退去,并立刻下令,将此地列为家族最高禁地,严禁任何人靠近。
消息很快在姜家高层内部传开,继而通过某些渠道,流传到了北斗各大势力耳中。
“什么?那位……闭关了?”
“闭死关?难道是要冲击更高境界?”
“他已然如此恐怖,再进一步……嘶!”
“姜家这是要出一尊真正的活着的大帝吗?”
一时间,北斗暗流涌动的各方势力,反应各异。有人松了口气,感觉头顶的利剑暂时移开;有人更加忌惮,认为姜辰出关之日,便是石破天惊之时;也有人暗中谋划,觉得这是打压姜家气焰的机会。
然而,随着时间一年年流逝。
一年,两年……十年,五十年……
姜辰始终盘坐石山之巅,如同化道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期间,北斗风云变幻,新一代天骄开始崭露头角,太古族活动日益频繁,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已然爆发。姜家凭借深厚底蕴和扶桑枝桠的滋养,稳坐钓鱼台,虽偶有摩擦,但无人敢真正挑战其权威。
人们开始逐渐习惯没有那位存在的北斗。
关于他的传说,在年轻一代中渐渐变得模糊,成为了古籍记载中的神话,只有各派活化石级别的老家伙们,才会在夜深人静时,望着北域姜家的方向,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敬畏与惊悸。
红尘滚滚,不知年岁。
石山之巅,那道青袍身影仿佛已成永恒。他身下的磐石,因他无意识散发的微弱气息浸润,开始泛起温润如玉的光泽,石质内部隐隐有道纹自然生成。
而他身旁,那只盛放着三妙原浆的石翁,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内里的霞光流转得愈发缓慢而深邃,仿佛也在随着主人的沉寂,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沉淀与蜕变。
北斗的舞台,暂时留给了新一代的弄潮儿。而真正的定海神针,则在寂静中,等待着风云际会之时,亦或是……某个来自星空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