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姜家神土,姜辰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他没有撕裂虚空进行大挪移,也没有驾驭神虹呼啸天地,就只是如同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仅凭双足,一步步丈量着这片阔别五百载的大地。
他的步伐看似悠闲散漫,速度却快得超乎常理。并非缩地成寸那般引动空间法则,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距离否定”。在他脚下,山川自动退让,江河自行缩短,仿佛这片天地主动为他铺平道路,迎合他的步履。他走过之处,不曾惊起一片落叶,不曾扰动一粒尘埃,连最敏感的妖兽都未曾察觉有人经过,依旧在巢穴中安眠。
他行走在北域辽阔而苍凉的大地上。赤色的大漠无边无际,狂风卷起沙砾,打在脸上有如刀割,但这足以让道宫秘境修士运转神力抵御的恶劣环境,于他而言,却如同春风拂面。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抓起一把滚烫的沙土,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源自太初古矿的微弱煞气与源能。
五百年前,他曾在这些沙土上漫步,慑服巡守使,令矿脉沉寂。五百年后,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地底深处那些古老而暴戾的气息,比以往更加活跃,如同即将苏醒的火山。几道极其隐晦、冰冷而贪婪的意念,曾在他路过太初古矿外围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但在触及他周身那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湮灭一切的“场”时,又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猛地缩回深处,不敢再有丝毫窥探。
“依旧是不长记性。”姜辰心中淡漠,并未理会。只要这些“腐朽之物”不来招惹他,他也懒得去清理这些宇宙的“肿瘤”。
他继续前行,跨过了奔腾咆哮的澜沧江,江水汹涌,蕴含着水族大妖的妖气,一道隐在江底、堪比大能境界的妖识扫过,却在触及姜辰的瞬间如遭雷击,瑟瑟发抖地缩回江底最深处,再不敢冒头。
他翻越了高耸入云的栖霞山脉,山脉中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有强大的太古遗种在深处咆哮。但当他经过时,整座山脉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唯有风吹过林海的涛声。
他就这样一路向南,不疾不徐。
半日之后,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赤色的大地逐渐被郁郁葱葱的绿色取代,空气变得湿润温暖,山势也变得柔和秀丽。他已经从苍茫的北域,进入了风景如画的南域。
这里已是燕国的地界,灵墟洞天的势力范围边缘。
他选择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停下了脚步。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从山谷深处蜿蜒流出,水声淙淙,悦耳动听。溪水撞击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溪流两岸,生长着茂密的植被,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红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散发着混合了青草与花香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偶尔有胆小的麋鹿在林中探头探脑,一派宁静祥和的南国风光。
这与北域的辽阔、粗犷、带着一丝蛮荒气息的景象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机与灵秀。
姜辰走到溪边,寻了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十分光滑的青色巨石坐下。巨石表面还带着阳光的余温,坐上去十分舒适。他放下肩上那个为了更像凡人而准备的、装着几株普通草药的药篓,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四周。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无质的微风,以他为中心,轻柔地向四周蔓延开来,瞬间便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并非强势的扫描,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知,如同溪水漫过河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天地灵气相对稀薄,远不如北域姜家神土,甚至比一些寻常的洞天福地也有所不如。距离此地数十里外,有一座不算强大的宗门,山门布置着简单的护山阵法,能量波动最高者也不过道宫秘境巅峰,应该就是所谓的“灵墟洞天”。此刻,那洞天之内似乎有些……异样的骚动?气息纷杂,似乎有弟子在集结,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追索而去。
“有趣。”姜辰心中了然,但并不在意。蝼蚁的纷争,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古朴无华的石翁。翁体粗糙,触手温润。拔开用软木制成的塞子,一股更加浓郁醇厚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这香气中不仅有三妙原浆本身的清冽甘醇,更融入了扶桑枝桠那一丝至阳圣力的温暖气息,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他仰头,饮了一口翁中的琼浆。酒液入口,先是冰凉,随即化为一股暖流滑入喉中,那融合了多种不死药精华与太阳圣力的复合灵韵在体内缓缓散开,带来一种微妙的舒适感,虽无法提升他丝毫力量,但于口舌之欲、心神之怡,却是一种顶级的享受。他甚至能感觉到,身旁石翁内部,那微弱的、古老的灵性,似乎也因为品尝到这“升级”后的原浆,而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感。
他一边小酌,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目光看似落在潺潺溪水与烂漫山花之上,实则早已穿透虚空,看到了那个正朝着这个方向仓惶奔来的少年,以及其身后那不甚强大、却充满恶意的追兵。
命运的齿轮,即将在此刻,于这看似平凡的溪谷边,开始新的转动。而他,将是这幕大戏的第一个,也是最特殊的观众与……参与者。只是他的参与方式,注定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