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流云舟破开云雾。
赤金烦躁地甩着尾巴,海风的咸湿让它浑身不舒服。林野立在舟首,手中那团赤金光球仍在缓慢逸散太阳本源——必须尽快封存。
五日后,蓬莱群岛在望。
雾气缭绕的巨岛,琼楼玉宇若隐若现。舟刚靠近百里,便有白玉舟迎来。
舟上站着的还是云澜仙子,三年未见,她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
“林宗主,久违。”云澜仙子拱手,“掌教已知您来意,特命云澜相迎。”
“有劳。”
两舟并行飞向主岛。云澜仙子打量林野:“宗主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侥幸。”林野直言,“仙子面色疲惫,可是东海有事?”
云澜仙子苦笑:“不瞒宗主,近来东海深处几处海眼出现蚀力污染,宗内正全力镇压,但收效甚微。”
又是蚀力。
说话间,舟已落在碧游宫前的广场。
殿内,碧游仙子端坐主位,两侧坐着两位元婴后期长老。
“林宗主请坐。”碧游仙子开口。
林野落座,赤金伏在一旁。
“听闻林宗主重聚了星辰印?”
“是。”林野取出星辰印。
印玺一出,殿内灵气震荡。碧游仙子眼中精光一闪:“上古至宝,果然不凡。宗主此来,是为封存太阳烛照遗蜕?”
“正是。”林野将赤金光球置于案几,“遗蜕本源逸散,需借贵宗的‘碧海琉璃盏’一用。”
碧游仙子点头:“琉璃盏可借,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东海深处‘归墟海眼’,三百年前蚀力爆发,污染了镇压海眼的‘定海神针’。”碧游仙子神色凝重,“蓬莱多次尝试取回皆失败。宗主既有星辰印,或可抵挡蚀力。若能将神针取回,琉璃盏不仅借你,蓬莱还欠你一个人情。”
归墟海眼,定海神针。
林野沉吟片刻:“晚辈可以一试,但需要更多情报。”
碧游仙子示意,云澜仙子取来玉简。
林野神念探入,大量信息涌入。
归墟海眼位于东海极东,距离蓬莱三万里。那里是星枢宫古战场,海底有周天星斗大阵残骸。如今海眼已被蚀力完全污染,元婴修士最多靠近十里,无法深入。深处更有“蚀灵”出没,堪比化神战力。
“化神修士也进不去?”
“上任掌教化神中期,曾强行闯入,被蚀力重创,闭关百年才恢复。”碧游仙子道,“他说海眼深处蚀力已凝聚出蚀灵,源源不绝。”
林野思忖片刻:“晚辈需准备几日。琉璃盏可否先借?遗蜕本源流失太多,恐生变故。”
碧游仙子略一思忖:“可。”
她取出一盏通体碧蓝的玉盏,盏口琉璃光晕流转。林野将遗蜕放入,盏口闭合,赤金光晕被封存。
“琉璃盏最多封存一年,一年后需更换封印。”
“足够了。”
正要告辞,林野忽然想起一事。
他取出太阴玄磁山,心念沟通绵绵。
一枚冰蓝色月鳞从山体飘出,悬浮空中。
碧游仙子看到月鳞,神色微动。
“此乃太阴幽荧前辈的本命月鳞。”林野道,“您欠她一个人情。持此鳞来,可取回寄存在您处的太阴幽荧本源。”
殿内瞬间安静。
碧游仙子盯着月鳞许久,才缓缓道:“她……果然还活着。”
“是,她已成晚辈玄磁山器灵。”
碧游仙子神色复杂,最终轻叹:“三千年了。当年她为镇压蚀力,将本源一分为三,一份留在星陨池,一份给了我,另一份不知所踪。我答应替她保管,待有缘人来取。”
她抬手,一枚玉盒从袖中飞出。
玉盒打开,内里是一团月白光晕,散发着纯净太阴之力。光晕与月鳞共鸣,融合成一枚冰蓝晶体。
“这是太阴幽荧的三分之一本源。”碧游仙子将晶体推向林野,“既已得她认可,此物便归你。”
林野郑重收起晶体。
如今,三份本源齐了。
广寒仙佩中的一份,玄磁山中绵绵的一份,还有蓬莱这一份。
三份本源若能合一,太阴幽荧或许能恢复完整。但此事需从长计议。
“多谢掌教。”
碧游仙子摆手:“不必。三日后,若你决定去归墟海眼,蓬莱会派两位长老接应。”
离开碧游宫,云澜仙子引林野到临海精舍。
“宗主在此休息,有事随时唤我。”
云澜仙子正要离开,林野叫住她。
“仙子留步。关于金袍龙修,仙子可知他要太阳烛照遗蜕的真正目的?”
云澜仙子脚步一顿,犹豫片刻,低声道:“此事本是秘辛……掌教曾提过,金袍龙修要遗蜕,似乎是为唤醒一位沉睡的龙族古祖。”
“龙族古祖?”
“是。那位古祖与太阴幽荧、太阳烛照同代,沉睡已久。金袍龙修这些年一直在找唤醒之法,太阳本源可能是关键。”云澜仙子声音更低,“掌教推测,那位古祖的沉睡之地,可能在……归墟海眼深处。”
林野心头一震。
归墟海眼,定海神针,龙族古祖,星枢宫古战场……这一切都指向那里。
“多谢仙子告知。”
云澜仙子离开后,林野站在窗边望向东方。
三日后,他将去那里。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取出三样东西。
广寒仙佩,冰蓝晶体,以及玄磁山。
三份太阴幽荧本源。
林野心念沟通绵绵:“三份本源齐了。”
绵绵的声音带着激动:“三千年了。林野,将仙佩和晶体都按在玄磁山上,我引它们融合。”
林野依言。
广寒仙佩触到山体,化作月白光流没入。冰蓝晶体也融入其中。
玄磁山剧烈震动,山体暴涨至一丈高,表面冰晶纹路变得繁复玄奥,山顶月轮虚影凝实如真,洒下的月华带着洗涤神魂的清凉。
绵绵的气息节节攀升。
片刻后,震动停止。
玄磁山恢复九尺九寸,但山体晶莹如玉,内蕴的月华与星辉完美交融。山顶月轮中,隐隐可见一只冰蓝竖瞳的白兔虚影。
“恢复了……三成。”绵绵的声音带着满足,“记忆又回来一些。林野,关于归墟海眼,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里不仅是星枢宫古战场,也是当年……封印古魔主魂的地方之一。”绵绵语气凝重,“定海神针,本就是星枢宫炼制,用来镇压海眼下的古魔残魂。如今神针被污染,封印恐怕已松动。”
林野眼神一冷。
若真如此,取回定海神针已不仅是蓬莱的事,更关乎古魔封印。
“还有件事。”绵绵继续道,“金袍龙修要唤醒的那位龙族古祖,我似乎有些印象。她叫‘璇玑’,是上古龙族中最擅长阵法推演的一位。当年星枢宫布下周天星斗大阵镇压古魔,她也曾参与。”
璇玑。
林野记下这个名字。
三日后,清晨。
林野带着赤金来到碧游宫前。
云澜仙子已等在那里,她身后站着两位元婴后期长老——一位青袍老者,一位白发老妪。
“林宗主,这位是青松长老,这位是寒梅长老。”云澜仙子介绍,“他们将随您前往归墟海眼外围接应。”
青松长老拱手:“宗主,此行凶险,务必小心。”
寒梅长老面无表情,只微微点头。
“有劳二位。”林野还礼。
碧游仙子最后走出宫殿,将一枚玉符递给林野:“此符可感应定海神针位置,也能在危急时传讯求救。记住,若事不可为,立即撤退。”
“晚辈明白。”
四人一獒登上蓬莱特制的深海飞舟,向东疾驰。
舟行三日,海水颜色渐深,从蔚蓝变为暗蓝,最终化作墨黑。空气中灵气稀薄,反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蚀力腥气。
第四日午时,前方海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直径超过百里,深不见底,海水在边缘形成恐怖的吸力,将周围一切都拖向中心。旋涡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织,散发出毁灭般的气息。
归墟海眼,到了。
青松长老脸色凝重:“宗主,从此处开始,蚀力浓度会急剧上升。飞舟只能在外围十里停驻,再往里就会被卷入漩涡。”
林野点头:“二位在此接应,我独自进去。”
他带着赤金,纵身跃下飞舟,朝着漩涡中心飞去。
刚一靠近,恐怖的吸力就将他向下拖拽。周围海水中,无数漆黑的蚀力丝线如触手般缠绕而来。
林野展开归墟星域,将蚀力丝线隔绝在外。
但越往深处,蚀力越浓,星域的范围被不断压缩。
下潜千丈,周围已是一片漆黑。唯有星辰印散发的星辉照亮方圆十丈。
前方,隐约可见一片海底废墟的轮廓。
倒塌的宫殿,断裂的石柱,还有……一座残缺的星辰大阵。
星枢宫遗址。
而在废墟中央,一柄通体漆黑的巨柱斜插海底,柱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蚀力锁链。
定海神针。
但此刻,它已不是镇压海眼的神器,而是被污染成了一件魔兵。
林野正要靠近。
废墟深处,无数猩红的光点骤然亮起。
蚀灵,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