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奇异的气味,率先钻入了凌岳的鼻腔。
那并非单纯的腐朽,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草药陈年气息、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腥甜的怪异味道。它从前方一栋半塌殿宇虚掩着的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颜色竟是诡异的斑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扭曲的毒蛇吐信。
凌岳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凌峰和追风停下。他眉头紧锁,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向前延伸,瞬间捕捉到那气味中蕴含的异常——活跃、混乱,且带着强烈的排外性与…毒性。
“哥,这味道…闻着有点头晕。”凌峰压低声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精钢短剑。经过初步打磨,这短剑已初显锋芒。
追风也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声,颈毛微微炸起,琥珀色的兽瞳死死盯住那扇门。
“是丹房。”凌岳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门楣上模糊的篆字残痕,“小心,里面的东西恐怕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为了那毒气,而是调整自身状态。元符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本命符箓散发出的微光在意识海中稳定地亮起,如同一盏定魂灯。他上前一步,并未直接推门,而是运转元符之力覆盖手掌,轻轻按在布满灰尘和裂纹的木门上。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刺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更多的斑斓雾气涌出,但被凌岳体表流转的微光挡开。
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狼藉的毁灭现场。
巨大的丹炉倾覆在地,炉身布满裂痕,炉盖不知滚落何处,露出内部焦黑粘稠的残留物。四周原本应是摆放药柜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堆堆朽木和碎瓷,无数丹丸玉瓶碎裂在地,各色药粉、凝固的药液与尘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片色彩污浊的斑块。空气中弥漫的怪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凝成实质,刺得人眼睛发酸。
“我的老天爷…” 凌峰忍不住掩住口鼻,这场景比外面看到的任何一处废墟都要显得…“脏”和“乱”。
凌岳目光如电,快速扫视。大部分丹药显然已彻底失效,灵气尽失,甚至变质成了毒物。但他没有放弃,精神力细致地拂过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眼神一凝。在倾倒的丹炉后方,一个半嵌入地面的破损石柜角落,几只材质特殊、密封完好的玉瓶,引起了他的注意。它们表面蒙尘,但瓶身符文隐约可见,并未完全碎裂。
“小峰,警戒。”凌岳低喝一声,迈步踏入丹房。脚下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是踩碎了不知名的丹丸和玉片。
他小心翼翼地向那石柜靠近,同时指尖微动,一道微不可察的【破妄符】光芒在眼底闪过。视野中的能量流动变得清晰,那几只玉瓶周围,果然萦绕着一层极其微薄、但相对稳定的灵光,而其他大部分区域,则弥漫着混乱、污秽的能量乱流。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其中一只玉瓶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无数细小虫豸振翅的嗡鸣,突然从丹房深处响起!
紧接着,靠近倾覆丹炉的那片色彩最为斑斓污浊的药渣淤泥,猛地鼓胀起来!淤泥中混杂的破碎金属、琉璃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糅合、塑形,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站起!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身躯是由凝固的药渣、破碎的炉壁金属和琉璃残片胡乱拼接而成,表面色彩斑斓,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腥甜恶臭的液体。它的“头颅”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药泥,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里面闪烁着幽绿色的、充满怨毒与混乱的光芒。
丹毒傀!
凌岳心头一凛,瞬间后撤一步,铁骨扇已滑入手中。
那丹毒傀发出一种如同痰卡在喉咙的“嗬嗬”声,猛地张开那不成形的“嘴巴”,一股浓郁的、色彩诡异的毒雾如同箭矢般喷向凌岳!毒雾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嗤嗤”的轻响,连地面的碎石都被腐蚀出细小坑洞!
“退!”凌岳对门口的凌峰大喝,同时手中铁骨扇疾点!
并非攻击,而是防御与净化!
一道清澈的蓝色光晕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清瘴符】!蓝光与毒雾接触,发出剧烈的“滋滋”声,如同冷水泼入热油,大量毒雾被迅速净化、消融。但这毒雾极其浓稠,【清瘴符】的范围光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与此同时,凌岳脚下不停,身形如风,向侧方移动,避开毒雾最集中的喷射路线。
丹毒傀见一击未果,发出愤怒的嘶鸣,迈着沉重而迟缓的步伐,挥舞着由破碎金属构成的、滴落着毒液的“手臂”,狠狠砸向凌岳!它动作虽慢,但力量极大,带起一阵恶风。
凌岳眼神冷静,不闪不避,左手并指如剑,在空中急速勾勒!
一面厚重的、闪烁着土黄色光芒的【土盾符】瞬间凝聚在他身前!
“嘭!”
丹毒傀的重拳砸在土盾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土盾剧烈晃动,光华乱闪,但终究是挡住了这一击。反震之力让丹毒傀庞大的身躯也晃了一晃。
就是现在!
凌岳眼中精光一闪,抓住对方攻击后的短暂僵直,铁骨扇再次点出!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符箓!扇骨之上,一点极其凝聚的金芒骤然亮起,化作数道细如牛毛、却锐利无匹的【金针符】,如同拥有生命般,绕过丹毒傀胡乱挥舞的手臂,精准无比地射向它那团不断蠕动的、由核心药渣和某种未完全炼化丹药构成的“头颅”核心!
“噗!噗!噗!”
金针入体,发出轻微的爆鸣。那丹毒傀的动作猛地一僵,头颅处的幽绿光芒疯狂闪烁,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它体表的斑斓色彩开始急速流转、混乱,最终“嘭”的一声,整个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炸裂开来!
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药渣和碎片四散飞溅,落在地上,继续发出“嗤嗤”的声响。
凌岳早已提前一步,再次施展【清瘴符】护住周身,将飞溅的污秽尽数挡下。
丹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满地狼藉。
“哥!你没事吧?”凌峰这才敢冲进来,紧张地问道。追风也紧随其后,警惕地嗅着空气。
“没事。”凌岳微微喘息,连续施展符箓,尤其是精准控制【金针符】,对精神力的消耗不小。他走到那炸裂的丹毒傀残骸旁,用铁骨扇拨开污秽,只见核心处,一枚已经彻底变黑、表面布满裂纹的残丹,正缓缓化作飞灰。
“好险…”凌峰心有余悸。
凌岳没有多言,快步走到那石柜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只完好的玉瓶取出。以元符之力轻轻拂去尘埃,瓶身上的篆字依稀可辨。
“回气丹”、“止血散”。
他拔开“回气丹”的瓶塞,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顿时散发出来,让人精神一振。里面还有五颗龙眼大小、色泽莹润的丹药。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丹药,品阶不高,但在这物资匮乏的末日,尤其是对他们这支小队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止血散”也有大半瓶,药粉细腻,散发着清凉气息。
“太好了!有了这些,咱们的底气就足多了!”凌峰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凌岳将玉瓶郑重收好,心中却无多少喜悦。他环顾这间危机四伏的丹房,目光最终落在那倾覆的巨大丹炉和满地的丹药残骸上。
清理完丹房,获得了第一批宝贵的物资,但凌岳对这座神秘而破败的“玄元清微宗”潜藏的危险,有了更深、更直观的认识。这里绝非善地,每一步,都可能踏足致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