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荣四仰八叉地瘫在寝宫中央那张唯一的、由阮清月早期特制的软榻上,怀里抱着一个边角有些开线的漩涡鸣人抱枕。他百无聊赖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矮几上那碟造型精致、却连续吃了三天的桂花定胜糕,又嫌弃地缩回手。阳光从高高的窗棂挤进来,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窄窄的光带,却丝毫照不到窝在角落软榻里的他。墙面上,只有他之前用木炭零星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动漫头像,大部分墙面还是空荡荡的,透着一种宫廷特有的、规整而冰冷的寂寞。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没劲……太没劲了!这地方哪像快乐老巢?想躺着看会儿涂鸦,脖子都快扭断了!吃个零食还得爬起来去桌上拿!一点都不‘宅’!一点都不‘二次元’!”
他猛地坐起来,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寝宫里扫视一圈,越看越不满意。他跳下软榻,光着脚丫踩在微凉的地面上,激动地比划起来:“清月!你看!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完全不行!朕要改造!大改造!”
他跑到西边那面最大的墙前,张开双臂:“这面墙,全部!全部给朕变成涂鸦墙!要能随便画,画满了就换,像动漫里的主题房间那样!对,还要有灯,晚上打了灯看效果更棒!” 他又蹦到寝宫东侧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这里!清出地方,弄个小厨房!你研究新零食,李阿福来炸豆腐糖糕,都不用跑远,现做现吃!” 最后他指着自己那张孤零零的软榻:“这个也不行!太孤单了!朕要一个‘软榻集群’!L型的!能躺能靠能打滚,旁边还得有小榻,小桃、萧锋他们来了也能有地方坐!底下还要有抽屉,专门放零食!伸手就能拿到!”
他越说越兴奋,从软榻底下摸出一截烧黑的木炭,在一块废弃的布帛上飞快地画起了灵魂草图——几个歪七扭八的方框代表软榻,一面墙上画满了小人,还有一个冒着烟气的灶台。虽然抽象,但意思明确。
“陈伴伴!”他扭头喊一直候在门外的陈忠,“快去!给朕找个最厉害、最大胆、最不怕折腾的工匠来!清月出详细图纸,工匠按图施工!朕要把这寝宫,彻底打造成‘疯帝快乐结界核心区’!”
陈忠连忙应下,略一思索,便躬身道:“陛下,内廷匠作监有位鲁铁柱鲁工头,手艺是顶好的,就是性子倔,只认手艺活,不懂变通,但前次改造零食库,那些稀奇古怪的架子、暗格,都是他带着人琢磨出来的,或许可用。”
“就他了!快叫来!”萧宝荣大手一挥。
不多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满各色颜料和木屑的粗布短打,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满脸风霜皱纹的老工匠,背着个沉重的工具箱,跟着陈忠走了进来。他便是鲁铁柱。他进殿后,目光先不是看向皇帝,而是习惯性地扫过殿内梁柱、墙壁和地面,眼神锐利如尺。直到陈忠轻咳一声,他才恍然回神,有些不甚标准地躬身行礼,声音洪亮略带沙哑:“草民鲁铁柱,参见陛下。”
他的目光,很快被萧宝荣随手丢在软榻上的那张鬼画符般的“设计草图”吸引了。他下意识地凑近两步,眯着眼仔细看,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大腿上比划着那些扭曲的线条。
这时,阮清月捧着一卷精心绘制的绢布图纸走了过来,在殿中一张宽大的案几上徐徐展开。鲁铁柱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图纸绘制得极其精细工整。寝宫被清晰划分成三个区域:
西侧整面墙标注为“全景涂鸦墙”,详细注明了基层处理、宣纸裱糊、防潮涂层以及隐藏式灯槽的施工方法。
中央区域是核心的“软榻集群”,L型主软榻带可调节靠背和多个储物抽屉,旁边配有两个小巧的辅榻,材料、尺寸、榫卯结构、甚至填充物(芦花)的密度要求都一一标明。
东侧角落是“迷你厨房区”,灶台、储物柜、通风口、排水一应俱全,甚至考虑了厨具摆放和操作动线。
在图纸的边角,阮清月还用秀气的小字标注了细节:“主软榻靠背刺绣漩涡图案”、“涂鸦墙底部设挂钩,悬挂零食袋”。
鲁铁柱初看时,眉头紧紧皱起,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陛下……这……这软榻不成体统,涂鸦墙更是闻所未闻,于宫规不合啊……” 但当他仔细看那些具体的结构标注和工艺要求时,眼神渐渐变了。他指着软榻的榫卯节点图,眼中放出光来:“咦?这‘斜角穿销’的法子妙啊!比寻常做法更稳当!” 又看向涂鸦墙的基层处理说明:“用细竹篾打底,再裱宣纸,刷特制防潮浆?这……这想法新奇!若能成,倒是个好法子!”
他越看越投入,完全忘了身旁的皇帝,自顾自地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磨得发亮的木尺,在图纸上比量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软榻高需一尺八寸,方为坐卧最佳……涂鸦墙离地一尺,防潮防磕碰……”
萧宝荣看着这老工匠瞬间进入“技术宅”模式,得意地翘起嘴角,把自己那张灵魂草图也推过去:“鲁工头,涂鸦墙就按朕画的这些‘纸片人’的样子准备,越像越好!软榻上也给朕绣上!”
鲁铁柱这才回过神,看着皇帝那抽象派的画作,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目光很快又回到阮清月那严谨的图纸上。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大腿(吓了陈忠一跳),洪声道:“陛下!这活儿,草民接了!不仅接,草民还得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这软榻框架,草民用楠木做主体,关键受力处嵌榆木,保准又轻又稳!涂鸦墙的竹篾,草民用江南运来的细竹,柔韧不易断!小厨房的灶台,草民给您做成可拆卸的,清理方便!”
他当场就从工具箱里找出几块边角料木头和一把小刻刀,蹲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切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精巧的软榻榫卯结构小模型就出现在他手中。他递给萧宝荣:“陛下您看,就是这样,严丝合缝,晃都晃不动!”
萧宝荣接过模型,好奇地掰了掰,果然结实,高兴地说:“对!就要这么结实!好了,赶紧开工!需要什么,找陈伴伴!朕等着住新窝呢!”
接下里的几天,鲁工头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他拉清单,要楠木、要榆木、要上等芦花、要特制宣纸、要防水颜料……陈忠全力配合,调集库房,不足的立刻派人出宫采买。鲁铁柱亲自验货,一块楠木稍有弯曲,他摸一摸,敲一敲,立刻要求更换:“这是给陛下做软榻的,半点瑕疵都不能有!”
他从内廷匠作监挑选了十名手艺好、脑子活、不怕新玩意的工匠,加上自己的三个徒弟,组成施工队。开工前,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铺开阮清月的图纸,一点一点讲解,现场演示关键的榫卯技巧和宣纸裱糊手法。有老工匠嘀咕“这不合规制”,鲁铁柱眼睛一瞪:“规制?陛下就是规制!陛下要舒服、要好看、要新奇!咱们匠人,把手艺活做好,就是本分!按图做,出了岔子,我鲁铁柱顶着!”
寝宫很快被清空,萧宝荣暂时搬到了隔壁偏殿。施工区域用厚厚的布帘隔开。鲁铁柱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人进场,放线、定位、切割木材、处理墙面……现场井然有序,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工匠们的号子声,给沉寂的宫廷带来了罕见的活力。
萧宝荣几乎每天都要溜达到施工现场,扒着布帘缝隙往里看。看到巨大的软榻框架初具雏形,他兴奋地想进去试坐,被阮清月温柔而坚定地拦下。看到工匠们仔细地给墙面刷上特制的防潮浆,他忍不住喊:“刷厚点!不然朕的画一擦就没了!” 鲁铁柱在里面闷声回答:“陛下放心,草民省得!”
阮清月也时常过来,和鲁铁柱商讨细节。她发现软榻边缘可能硌人,建议加软布包边;担心小厨房油烟,设计了简易排烟道。鲁铁柱一一采纳,有时还会提出更优化的建议,比如给软榻抽屉加个暗扣。两人对着图纸讨论时,那种技术层面的默契,让一旁的陈忠都暗自点头。
十天后,寝宫改造的第一阶段基本完成。巨大的L型软榻框架稳稳立在大殿中央,墙面做好了基层处理,小厨房的灶台也砌好了。虽然还没填充、没裱糊、没安装厨具,但那个梦想中的“快乐窝”已经能看出宏伟的轮廓。
鲁铁柱带着满身木屑,向跑来视察的萧宝荣汇报:“陛下,骨架已成,接下来是精细活:填充软榻,裱糊涂鸦墙,安装厨具。再给草民十日,必定完工!”
萧宝荣看着那初具规模的“结界核心”,眼睛亮得惊人,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窝在柔软如云的软榻集群里,看着满墙生动的涂鸦,伸手就能拿到阮清月刚出锅的点心和李阿福热腾腾的炸豆腐……他开心地拍了拍鲁铁柱结实的肩膀(沾了一手木屑):“好!鲁工头,干得漂亮!完工之日,朕重重有赏!每人再加十份李阿福的炸豆腐糖糕!”
改造工程,在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弥漫的木屑清香中,顺利推进。一座前所未有的、充满奇思妙想的“二次元快乐核心”,正在这座古老的宫殿里,一点点从图纸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