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雷霆劈下的瞬间，林战没有闭眼。
他张开了识海通道，任那股毁灭之力冲进体内。剧痛立刻蔓延到每一根骨头，像是身体被一寸寸撕开。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鲜血顺着裂缝往外渗，整个人像是要炸开。
但他还站着。
鸿蒙道印在眉心急速转动，把一部分雷霆能量引导进经脉。这不像吸收，更像是借火点灯。他知道这样会烧毁自己，可他也知道，只有火烧得够狠，人才能看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的呼吸断了三次，心跳几乎停住。就在意识快要散掉的时候，他抓住了一丝清明。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起，所有过往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街头被打倒在地的少年，宗门里被人陷害时的孤独，风无垢被钉在石壁上的那一幕……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割他的神魂。
可这一次，他没有躲。
他看着那些痛苦，承认它们存在，然后对自己说：“我不是为了报仇才走到这里的。”
话落，他反手一剑，斩向自己。
这一剑不是对外，而是对内。斩的是他对力量的执念，是对成为血祖的渴望，是对过去一切不甘的纠缠。剑光从心口划过，没有血，却比任何伤口都深。
斩我剑诀，原本是斩敌之术。现在，它变了。
林战的身体猛地一震，眉心的鸿蒙道印突然亮起一道银光。那光很淡，却穿透了四周的血雾，照在他脸上。他的双瞳一黑一红交替闪烁，最后归于平静。
他知道，这一剑，斩通了。
血影悬浮在空中，察觉到了变化。它的双眼红光暴涨，双手猛然下压。整片深渊的空间瞬间扭曲，亿万血丝从它身上爆开，像网一样朝林战缠来。
林战动不了快，只能用右手撑地。他的左臂还在废着，肩伤撕裂，全身都在流血。血丝缠上他的四肢，越收越紧，要把他彻底封死。
他低着头，嘴角有血流出。
但他在笑。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在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感觉到了剑的存在。真正的剑，不在手上，而在心里。
他轻声说：“我不斩你，我只斩我的妄。”
话音落下，体内的剑意忽然翻腾。那不是爆发，而是一种回归。像是河流终于找到了源头，火焰重新燃起了本初。
鸿蒙道印吞噬着地面残存的道痕，一丝神魔血气注入剑脉。沉寂的剑意洪流被唤醒，顺着经脉冲向指尖。
林战缓缓抬头。
他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天地安静了。
血影的动作慢了下来，它似乎感觉到危险。它怒吼一声，周身血雾狂涌，想要提前引爆所有血丝。
可已经晚了。
林战抬手，手中无形之剑落下。
这一剑，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它不指向血影，而是斩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他们的因果——一个想杀，一个不愿死；一个代表过去，一个走向未来。
剑落。
线断。
轰！
血影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低吼。它的胸口出现一道裂痕，像是琉璃被敲出第一道纹。紧接着，裂痕迅速扩散，一层层剥落，化作点点血光。
它低头看着自己消散的手掌，声音沙哑：“轮回……不止一次……”
林战站在原地，没有动。
血影抬起头，红光渐渐暗淡：“你……也曾倒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它的身体彻底碎裂，化作漫天血光，散入深渊。
风停了。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林战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全是血污，呼吸微弱。但他还清醒。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道极细的血纹浮现在空中，像是从血影消散处残留下来的痕迹。它很弱，几乎看不清，可林战能感觉到其中有一丝信息。
他盯着那道血纹，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很久。
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血纹轻轻晃动，像是风吹过的灰烬。
他忽然想起某个画面——不是自己的记忆，也不是幻觉。是一个人影，站在一片废墟中，背对着光，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那人影转了过来。
脸模糊，可林战知道是谁。
他自己。
不止一次。
他闭上眼，又睁开。
血纹还在掌心飘着，没有消失。
他慢慢收紧手指，将那道痕迹握进掌心。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手臂冲上脊椎。
他没说话。
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那里有一块碎石，上面沾着一点血。血正在慢慢变干，边缘卷起，像是要脱落。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身体依旧在疼，可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么重了。
他知道刚才那一战改变了什么。
不只是剑诀，还有他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人了。
也不是非要成为血祖不可。
他现在只是想走完这条路，不管前面还有什么。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断裂的石柱。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贴着胸口。眉心的鸿蒙道印缓缓流转，一圈圈银光微弱地闪着。
深渊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只有他一个人。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什么。
血纹被他握在手里，一直没有放开。
他的睫毛忽然抖了一下。
眼角有一滴东西滑下来。
不是血，也不是汗。
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点。
他没有擦。
远处，一块石头轻轻滚了一下。
他没抬头。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又收紧。
血纹还在。
他低声说：“如果我倒下过……那这次，我得站起来。”
说完，他不再动。
整个人静得像一块石头。
眉心印记转得慢了。
呼吸越来越轻。
他的右手慢慢滑落，搭在腿边。
指尖离地三寸。
忽然，指尖抽搐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睁开一只眼。
目光落在前方五步远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地面的裂纹，正从中间分开一条细线。
线底下，有一点红光，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