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青云宗杂役区的晨钟刚响过第三声，执事堂外的白玉广场就已跪满了人。初冬的寒气混着绝望的喘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求长老开恩！这灵气价格实在用不起了啊！
李铁柱死死攥着手里干瘪的灵石袋，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冻得发红。他身后，黑压压跪着数百人，个个面黄肌瘦，灵气波动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有几个女弟子已经哭出声来，呜咽声在晨风中飘散。
赵干揣着手站在高阶上，新换的执事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卷金箔法令，清了清嗓子，嗓音裹着灵力传遍全场：
奉天承运，仙门诏曰。即日起，依《灵力私有化法案》，杂役区灵气供给改由五常灵气站专营。基础价：每时辰三灵石。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三灵石？！先前不是一灵石吗？
我一个月俸禄才十灵石，这还怎么修炼？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赵干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道灵光。霎时间，广场四周作响，无数晶莹的管道破土而出，如同狰狞的藤蔓，末端连接着巴掌大的金属仪表，表盘上跳动着猩红的数字。
看到这些灵气计量表没有？他抬脚踢了踢最近的那个表盘，发出的脆响，以后吸一口灵气，它就跳一个字。欠费超三日，自动断供。这就叫精准计量，按需分配
有个年轻杂役忍不住哭出声：执事大人，我娘还等着我攒钱买丹药续命...
赵干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你该去找个愿意你的师姐啊，比如那个总往你这儿跑的柳师妹...说罢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在广场上回荡。
人群最后方，林闲斜倚在古槐下，保温杯里枸杞沉浮。他眯眼看着那些精密得过分的仪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上的龙纹。
闲哥，出大事了。王卷不知何时凑过来，光屏上Excel表格红得刺眼，按新价算，只够全队用两天。更麻烦的是...他压低声音，我在计量表的内置符文中发现了追踪标记。
林闲没说话。他目光掠过那些跪地哀求的弟子，掠过赵干趾高气扬的嘴脸，最终停在计量表内部若隐若现的符文上——那玩意儿的工艺水平，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修仙界。
查到了。苏芮的声音从传讯符里飘出来，带着压抑的怒意，五常仙门上个月从天工坊采购了十万套计量表，回扣吃了三成。更绝的是，他们还推出了灵气贷，年化利率百分之三百六十五，美其名曰福报贷
林闲仰头灌完最后一口枸杞茶。保温杯盖合上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既然他们先掀桌子...林闲把空杯子塞进袖袋，慢悠悠直起身，那就别怪我们连桌腿都给它劈了当柴烧。
他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赵干笑声戛然而止。
你刚才说什么？赵干眯起眼，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林闲笑了。他一步一步踏上白玉阶，靴底敲击石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经过那个哭泣的年轻杂役时，他随手抛过去个东西。
拿着。那是个半旧的灵石袋，先给你娘买药。
年轻杂役愣愣接住，袋口滑出的却不是灵石，而是三张画着诡异符文的纸券，上面印着个慵懒的猫咪logo。
这是？
闲鱼灵网的体验券。林闲已经走到赵干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相抵，试用期免费，首月还送熬夜修仙险
赵干脸色骤变：你敢私建灵网？！这是要断我们财路！
林闲忽然伸手，指尖在计量表外壳某处轻轻一叩。伴随着细微的声，表盘数字疯狂倒转，最后定格在。
做工不错，赛博朋克风。林闲收回手指，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可惜防破解协议用的还是三千年前的老算法，连个防火墙都没有，差评。
他转身面向呆滞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
从明天起，西边废矿洞。闲鱼灵网基站一号，试运行期间——
免费！管够！不断网！
这三个词像惊雷劈进油锅。人群骚动起来，弟子们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有人已经激动地站起身。
赵干气急败坏地祭出缚灵索：给我拿下这个狂徒！反了你了！
绳索刚飞出就僵在半空——林闲只是抬起左手，虚拟光屏上【Excel领域】悄然运转，将缚灵索的灵力轨迹拆解成密密麻麻的参数流。
看好了，这才叫专业拆解。林闲右手并指如剑，顺着某个参数节点轻轻一划。
缚灵索应声断裂。不是被斩断，而是构成符文的灵力回路被彻底拆散，变成最原始的灵气粒子，飘散在晨光中，还发出的一声轻响，像极了放屁的声音。
拆东西，我专业。林闲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下次记得升级一下装备，这都版本迭代多少次了。
远处山巅，云雾缭绕的观景亭内。两个身影正透过水镜观望这场闹剧。
此子...倒是有趣。紫袍长老捋须轻笑，可惜不懂韬光养晦。
身旁的白衣女修漠然道：蹦跶不了几天。五常那边已经启动清缴程序了，据说派来了优化小组
未必。紫袍长老指尖轻点，水镜画面聚焦在林闲袖口隐约露出的保温杯上，你可见过哪个杂役，用得起万年寒玉雕的杯子？而且...他目光深邃，刚才他破解缚灵索的手法，像极了失传已久的码农秘术
与此同时，废矿洞深处。
哈基米抻直了身子，一爪拍在某个锈蚀的机关上。伴随着齿轮转动的轰鸣，尘封数百年的上古聚灵阵缓缓亮起微光，空气中开始弥漫精纯的灵气。
【bug先生】的电子音在空荡的矿洞中回荡：
警告：检测到非法接入天道能源网络...正在尝试修复漏洞...
林闲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跟资本家讲什么武德？他们薅羊毛的时候，问过羊的意见吗？
洞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正好落在他脚边。那些跪着的弟子们陆续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废矿洞的方向。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闲鱼灵网...这名字取得妙啊！
听说还能办套餐，比五常的便宜多了！
赵干还僵在原地，手里攥着半截断掉的缚灵索。他死死盯着林闲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懒散的杂役，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分毫不差——就像用标尺量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干终于嘶声问出这句话。
林闲脚步未停，只有带笑的话语随风飘回：
一个不想跪着修道的...普通打工人。
他顿了顿，回头瞥了眼那些亮晶晶的计量表，又补了一句：
对了，转告你们主子——
这波操作，我给差评。
矿洞深处，哈基米满意地看着聚灵阵全功率启动。它舔舔爪子，把试图报警的【bug先生】按在地上摩擦。
（翻译：加班费结一下？五险一金交不交？）
远处，几个机灵的弟子已经偷偷往废矿洞方向溜去，脸上带着久违的希望。其中一个还掏出传讯符，压低声音：
姐，快来看神仙！这里有个大佬要跟五常仙门硬刚！
晨光越来越亮，将计量表的金属外壳照得刺眼。而那些跪久了的膝盖，终于一个接一个地，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