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与血腥味混杂的气息,在宋辽边境那片被逍遥子阵法摧残过的枯木林中萦绕不去,久久未散。地面焦黑,草木枯萎,几具毒宗门人的尸体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不对等较量的惨烈。
然而,作为这场较量核心的厉百川,却已不见踪影。只有地上几滩尚未完全干涸的乌黑血迹,蜿蜒指向西北方向,暗示着他逃亡的路径。他动用了损伤本源的“血影遁”,才勉强从逍遥子那玄奥莫测的奇门阵法中撕开一道口子,代价是沉重的内伤和几乎耗尽的内力。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凭借着对危险的野兽般直觉和对地形的熟悉,如同受伤的孤狼,昼伏夜出,专拣荒僻小道,一路向西亡命奔逃。脑海中不断回闪着逍遥子那云淡风轻却将他逼入绝境的身影,回闪着段思平那无形指力破空而来的惊悚,更回闪着赵匡胤大军那严整的阵容和令他毒功屡屡受挫的坚韧。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愤怒!焚心蚀骨的愤怒!
他厉百川,纵横西域,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万毒老祖”,何曾受过如此接连的挫败?扬州失手,北伐战场功亏一篑,甚至连自己最得意的“五毒瘴”和“无形鸩”都被人轻易破解!这一切,都源于那些中原的所谓正道高手,尤其是那个该死的逍遥子!
“逍遥子……段思平……赵匡胤……还有中原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你们给老夫等着!”他在无人之处发出低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吼,枯槁的脸因仇恨而扭曲,眼中幽绿的光芒闪烁不定,“此仇不报,我厉百川誓不为人!”
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状态,莫说报仇,连在中原立足都难。宋朝的武德司和那些江湖门派必然在四处搜捕他。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需要更强大、更诡谲、更令人防不胜防的力量!
他的目标,直指西方,那片广袤、神秘而混乱的土地——西域。那里有无数小国、部落,有迥异于中原的武学流派,有各种奇异的毒虫猛兽和未被中原医家记录的罕见毒草,更重要的是,那里远离宋朝的势力核心,是他理想的藏身和崛起之地。
历经数月艰辛,躲过了数次盘查和可能的追杀,厉百川终于穿越了河西走廊,进入了西域地界。风沙取代了中原的杨柳,炙热的阳光烘烤着无垠的戈壁与偶尔出现的绿洲。这里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属于混乱与野蛮的“自由”。
他没有选择去那些稍具规模的西域城邦,而是凭借着冥冥中的感应和对毒物的特殊亲和力,一路向着更加荒凉、更加危险的区域深入。最终,他找到了一处位于茫茫沙海与黑色山脉交界处的绝地。
那是一个被当地人称为“毒龙谷”的禁忌之所。谷口终年弥漫着五彩斑斓的瘴气,寻常鸟兽靠近便会瞬间毙命。谷内怪石嶙峋,植被稀少,却生长着许多外界罕见的、色彩艳丽却蕴含剧毒的植物。地面上随处可见各种毒蝎、蜈蚣、蜘蛛的巢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谷底深处,甚至有一眼不断咕嘟冒着气泡、散发着硫磺与腥臭味的黑色毒泉。
这里,对于普通人乃至一般武林人士而言,是绝对的死地。但对于厉百川来说,却是无上的洞天福地!
“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厉百川!”他站在谷口,感受着那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毒瘴之气,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他立刻在毒泉附近找了一个干燥的洞穴,作为栖身之所。然后,便开始了他近乎自虐般的苦修与探索。
他首先需要疗伤。利用谷中毒泉的毒性,配合采集到的几种特性猛烈的毒草,他以毒攻毒,强行压制并逐渐化解体内逍遥子阵法留下的暗伤和“血影遁”的反噬。这个过程痛苦万分,时常让他浑身抽搐,口吐黑血,但他都咬牙忍了下来。
伤势稍有好转,他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更阴毒武功的钻研上。中原的失败让他明白,仅仅依靠“无形鸩”和“五毒瘴”这类大规模施毒的手段,遇到真正的顶尖高手,仍有被克制破解的可能。他需要的是更隐蔽、更刁钻、更针对个人的致命毒功。
他整日流连于毒龙谷的每一个角落,捕捉各种奇毒之物,品尝、分析各种毒草的特性。他将西域本地的一种名为“幻心花”的致幻毒草,与中原带来的“腐骨幽兰”花粉结合,辅以毒泉之水,试图炼制一种能侵蚀心智、制造无尽恐惧幻象的奇毒——“幻魔引”。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谷中一种极其罕见、通体漆黑、行动如风的“鬼面蝎”。这种蝎毒不仅剧痛无比,更能阻滞内力运行,腐蚀经脉。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捕捉了数十只,提取其毒液,混合数种金属毒素,开始构想一种能透过兵刃、甚至气劲传递的阴损武功——“蚀脉毒掌”。
他甚至开始打那口毒泉的主意,尝试将自身内力与毒泉中蕴含的诡异毒性相结合,修炼一种歹毒无比的内功心法,意图将自身也炼成一个移动的毒源,呼吸间皆可散毒。
这些尝试无一不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多次配毒失误,导致他自己也身中奇毒,痛苦不堪;捕捉“鬼面蝎”时,险些被其尾针刺中要害;尝试融合毒泉毒性时,更是数次走火入魔,经脉如同被万千毒虫啃噬。
但每一次从鬼门关爬回来,他眼中的疯狂与恨意就更深一分。痛苦成了他力量的催化剂,失败成了他成功的垫脚石。他的容貌变得更加狰狞,气息也更加阴冷诡谲,整个人仿佛真的与这毒龙谷融为了一体,成了这绝地中孕育出的最可怕的毒物。
“等着吧……你们都给我等着……”厉百川在毒泉边,看着自己那双因长期接触剧毒而变得青黑、指甲尖锐如爪的手,发出夜枭般的低笑,“待老夫神功大成,必携这西域至毒,再临中原!届时,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万毒噬心!”
毒龙谷内,五彩瘴气翻涌,将他的身影和誓言一同吞没。一场更为阴狠毒辣的风暴,正在这西域绝地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