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润湿了汴梁城的青石板路,也带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皇宫大内,赵匡胤正在偏殿与几位心腹臣工最后推敲北伐的粮草调度细节,殿外雨声淅沥,更衬得殿内气氛凝重。忽有内侍悄步而入,低声禀报,言道宫外有一位青袍道人求见,未通名姓,只将此物呈上。
内侍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紫檀木盒。
赵匡胤眸光一凝,挥手屏退了臣工。他接过木盒,触手微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他轻轻打开盒盖,里面并无书信,只有三样物事整齐摆放:左边是数个白玉小瓶,瓶身细腻,隐隐透出内里丹药的莹润光泽;右边是一叠写满娟秀字迹的纸笺,墨迹尚新;居中则是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紫色符牌,上面以玄奥的笔触刻着一个“逍”字。
无需任何言语,赵匡胤已然明了来者是谁。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秋雨的湿寒与大战前的压抑。他仔细查看,那些白玉瓶上贴着小小的标签:“九转还元丹(重伤内腑)”、“玉露生机散(止血生肌)”、“清心辟瘴丸(抵御疫疠瘴气)”。光是看这名字,便知绝非寻常伤药,必是逍遥子以绝世医术与珍贵药材精心炼制,其效恐怕能起死回生。
他又拿起那叠纸笺,上面详细记录了数种药方。有“驱寒壮骨汤”,用药寻常,但配伍精妙,注明可大规模熬制,分发给将士抵御北地苦寒,强健筋骨;有“解毒清源散”,能解漠北常见毒草与虫蛇之毒;甚至还有一种“简易金疮药”的改良方子,成本更低,效果却比军中原用的更好,显然是为普通士卒所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紫色符牌上。当他指尖触及符牌的瞬间,一道清越平和的嗓音,仿佛直接在他心间响起,正是逍遥子的传音入密:
“赵兄弟,北地苦寒,战阵凶危,些许丹药药方,或可略减将士疾苦。然,沙场争锋,百万之师,非贫道所长,亦不宜过多插手人间兵戈。唯望此微末之物,能助赵兄一二。”
声音微微一顿,继而转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
“然,契丹立国已久,疆域广袤,非仅恃铁骑弓马。其境内萨满,沟通幽诡,常行咒祝厌胜之术,惑乱人心;西域诸国,奇人异士辈出,或有邪僧妖人,精擅精神异力、诡异毒功,防不胜防。若辽国不惜代价,请动此等域外妖人介入战局,以邪法暗算主帅,扰乱军心,则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届时,若感应到战场之上有此等非常之气机显现,贫道自会现身,会一会这些不入流的魑魅魍魉。此符牌留于赵兄弟处,若遇无法理解之诡异事,可持之凝神感应,或能于万里之外,给贫道一丝指引。”
传音至此,袅袅而绝。
赵匡胤手握符牌,久久无言。殿外雨声依旧,但他心中却波澜起伏。逍遥子这份“赠予”,可谓雪中送炭,却又恰到好处地划清了界限。他赠予的是救死扶伤的良药,是普惠士卒的良方,这是“善”,是顺应天道,救济苍生。但他明确表示不直接参与两军对垒,这是他的“道”,不轻易干涉人间王朝兴替的自然运行。
然而,他更指出了潜在的最大威胁——那些超越寻常武学范畴的“域外妖人”。这并非杞人忧天,耶律斜轸修炼的密宗邪功已然显露出端倪,谁能保证辽国不会招揽更多类似的奇人异士?逍遥子的承诺,正是针对这最不可测、也最可能颠覆战局的变数。他承诺在对方动用“非常”手段时现身,这既是对赵匡胤和段思平的情谊,也是一种对“道”的维护,不容邪魔外道肆意妄为。
这份支持,冷静、克制,却无比坚实。它不像段思平那样直接投身军旅,以绝世武功正面迎敌,而是如同一张无形的底牌,隐藏在迷雾之后,专门应对那些可能出现的、常规力量无法解决的诡异威胁。
赵匡胤珍而重之地将木盒盖上,收入怀中,那枚紫色符牌则贴身藏好。他走到殿门前,推开一丝缝隙,望着外面连绵的秋雨,目光仿佛穿透了雨幕,看到了北疆即将燃起的烽火,也看到了那隐于云端、关键时刻会降临的助力。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复杂而感佩的笑意。逍遥子的赠予,不仅仅是丹药和药方,更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关键时刻的定心丸。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北伐,更多了几分底气,也更多了几分沉静。他知道,他并非独自在战斗,在他的身后,站着肝胆相照的兄弟,也站着一位洞察天机、守护正道的方外真仙。前方的路纵然艰险,但这条路上,他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