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杰那狂妄的笑声与挑衅的言语,如同烧红的铁块,烫灼着在场每一位中原武林人士的心。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演武场中弥漫,却又被那火焰刀的赫赫凶威所压制,一时间竟无人敢再掠其锋芒。无数道目光,带着最后的期盼,投向了贵宾席上那位始终静默的白衣老者——段思平。
他依旧安坐,仿佛周遭的喧嚣、桑杰的跋扈都与他无关。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是对中原武林后继乏力的感慨,亦是对这异族高手咄咄逼人的一丝不悦。他本不欲过多插手,寻道超脱方是正途,但眼见鸠摩罗什的弟子如此践踏中原武林的尊严,身为曾经的帝王,身为这片土地上的绝顶武者,他无法再坐视。
就在桑杰笑声未落,气焰最盛之时,段思平缓缓起身。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凌厉逼人的眼神,他只是平平淡淡地一步迈出,身影却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擂台中央,与桑杰相对而立。这一手轻功,已显露出远超常人的修为,让桑杰瞳孔微缩,笑声戛然而止。
“大理,段尘。”段思平声音平和,报出了他游历江湖所用的化名。
桑杰虽惊于对方的身法,但连胜之威让他信心爆棚,尤其是连少林高僧都败在自己手下,更觉中原武林不过如此。他冷哼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老家伙,报上你的门派!”
段思平微微摇头,并未理会他的无礼,只是淡淡道:“武者之争,不在口舌。你的火焰刀,练得还算有几分火候,可惜,刚不可久,烈而易折。”
“大言不惭!”桑杰被他一语点破武功特性,心中微凛,但更多是被轻视的恼怒。他不再多言,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猛地深吸一口气,周身气血奔腾,僧袍鼓荡,双掌瞬间变得赤红如血,仿佛握住了两团跳跃的火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灼热、狂暴的气息弥漫开来,擂台上的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接我密宗绝学,烈焰焚天!”他狂吼一声,双掌齐出,不再是单一的掌刀,而是化作一片炽热狂潮,赤红色的火焰刀气如同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般向段思平席卷而去!这一击,他已用上了十成功力,意图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者一举重创,彻底奠定胜局。
台下众人无不色变,这一掌的威势,远超之前对战灵寂大师之时,显然桑杰此前还留有余力!不少人甚至惊呼出声,为段思平捏了一把冷汗。
面对这足以熔金蚀铁的狂暴攻击,段思平却依旧神色不变。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姿态,只是右手随意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似屈似伸,遥遥对着那汹涌而来的赤红狂潮,轻轻一点。
没有劲风呼啸,没有光芒闪耀,更无半分烟火之气。
然而,就在他指尖点出的刹那,那汹涌澎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焰刀气狂潮,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墙壁,在距离段思平身前三尺之处,骤然停滞!并非被挡住,而是仿佛被一股更精微、更凝聚、更锋锐到极致的力量,从最核心的结构上瓦解、切碎!
“嗤嗤嗤——!”
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仿佛裂帛又似剑气破空的声音密集响起。那庞大的赤红气劲,竟如同被无数柄无形利刃纵横切割,瞬间变得千疮百孔,炽热的气息四散溢开,吹得段思平须发微扬,白衣猎猎,却无法伤其分毫。
“什么?!”桑杰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全力施展的火焰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用了什么招式!
段思平并未给他喘息之机,并拢的双指姿势不变,只是手腕微转,指尖遥指桑杰。下一刻,桑杰只觉周身大穴同时传来一阵极其锐利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无形细针正对准了自己,凌厉的剑气已然及体,将他牢牢锁定!
他怪叫一声,体内密宗内力疯狂运转,双掌赤红再现,舞动如风,试图护住周身,抵挡那无影无形的攻击。“火焰刀网!”他狂吼着,炽热的掌力在身前布下一道道赤红气墙。
然而,那无形的剑气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灵动缥缈,无孔不入。时而如商阳剑之开阔宏大,堂堂正正压下,震得他气血翻腾;时而如中冲剑之气势雄浑,一击便让他掌势溃散;时而如少泽剑之轻灵迅速,忽左忽右,防不胜防;时而又如关冲剑之拙滞古朴,以拙破巧,让他变化精妙的掌法无处着力。
段思平甚至未曾移动脚步,只是单手指尖微动,那源自一阳指极致、已趋于“六脉神剑”理论雏形的无形剑气,便已将桑杰彻底压制。任凭桑杰将火焰刀施展到极致,僧袍都被自身灼热内力烤得焦黄,却连段思平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而在那神出鬼没的无形剑气逼迫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只能凭借雄浑内力苦苦支撑,狼狈不堪地四处闪避格挡,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台下,早已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看不见那纵横捭阖的无形剑气,却能清晰地看到桑杰在那白衣老者随意的指点下,如同陷入无形罗网的困兽,徒劳地挥舞着那双曾击败多位高手的火焰刀,却连近身都做不到。
“这……这是什么武功?”
“无形剑气!莫非是传说中以指力化剑的无上绝学?”
“段尘……大理段氏?难道他是……”
惊呼声、议论声低低响起,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骤然间,段思平指尖微微一颤,一道更为凝聚、更为凌厉的无形剑气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桑杰密不透风的掌影,精准地点在他胸前膻中穴上。
桑杰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周身奔腾的内力瞬间溃散,凝聚于双掌的赤红火焰如同被冷水浇灭般骤然消失。他闷哼一声,脸色由赤红转为煞白,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终于支撑不住,“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直退到擂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段思平的目光中,已充满了恐惧与骇然。
段思平缓缓收回手指,负手而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尘埃。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桑杰,淡淡道:“火焰刀刚猛有余,变化不足,内力运转过于霸道,已伤经脉。若不及早修正,他日必受其害。你,下去吧。”
桑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知道,对方已是手下留情,否则刚才那一记无形剑气,足以洞穿他的心脏。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气焰,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他艰难地合十行礼,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口,踉踉跄跄地跃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无颜面停留。
刹那间,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喝彩声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开来,直冲云霄!中原武林压抑已久的屈辱与愤懑,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化作对段思平无比的崇敬与感激。段思平以一己之力,用这神乎其技、近乎传说的无形剑气,轻松写意地击败不可一世的桑杰,挽狂澜于既倒,彻底扞卫了中原武林的尊严与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