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睁开眼时，锁链拖地的哗啦声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冷硬的青石地面硌着掌心，鼻尖萦绕着铁锈与幽莲混合的古怪气息。
他抬眸，视线先撞进一片暗沉的穹顶，无数锁链从顶端垂落，链身流转着淡金色的符文 —— 那是天界用来镇压妖气的缚灵咒。
“系统。”他在心里轻唤。
【沈砚，当前世界：仙侠修真界。身份：天界战神，锁魂塔主。任务目标：回收凌渊碎片。】
系统的声音比前几个世界柔和些，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波动，“碎片身份：地界大妖，目前状态：被囚于锁魂塔第九层。”
沈砚站起身，玄色的塔主朝服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内里银线绣的战纹。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指尖触到腰间一块玉佩，温凉的触感让脑海中零碎的记忆清晰了些 —— 原主刚接管锁魂塔三日，昨日巡查时不慎被妖气所侵，才让他得以进入。
“第九层？”沈砚挑眉。锁魂塔共九层，层数越高，镇压的妖物便越凶戾。能被关在第九层，这碎片的力量想必不弱。
【是的。据天界卷宗记载，此妖三日前主动撞入锁魂塔范围，被巡逻仙将擒获时未做任何反抗。】系统顿了顿，补充道，【行为逻辑异常，建议沈砚谨慎观察。】
沈砚颔首，转身走向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繁复的阵法，踩上去时会泛起微光，像是在核验来人身份。
他走得极稳，玄色衣摆扫过台阶，带起细碎的风。
刚到第三层，身后忽然传来锁链崩紧的锐响。
沈砚脚步微顿。
右侧囚牢里，一头青面獠牙的狼妖正扒着栏杆嘶吼，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塔主！放我出去！我愿归顺天界！”
缚灵咒在链身亮起，狼妖被符文灼得惨叫一声，猛地缩回爪子。
沈砚没回头。原主的记忆告诉他，锁魂塔里的妖物最擅长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他继续拾级而上，直到第八层与第九层的交界处停下。
这里的空气骤然变冷，连符文的金光都黯淡了几分。
一道厚重的石门挡住去路，门上嵌着七颗墨色晶石，正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沈砚伸出手掌按在石门中央。掌心与石门相触的瞬间，七颗晶石同时亮起，在他腕间烙下一个黑色的蛇形印记。
「嗡 ——」
石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着冷香扑面而来。
第九层比想象中空旷。没有繁复的囚牢，只在中央悬着一根盘龙柱，柱身上缠绕着最粗的那条缚灵链。
而锁链的另一端，缠在一个白衣人的脚踝上。
那人背对着石门，坐在地上，乌黑的长发铺散在青石上，像一汪流淌的墨。
听到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链身，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沈砚放轻脚步走近。
直到离他三步远时，那人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碎冰：“天界的小神仙，走路都这么轻吗？”
沈砚停住脚步。这声音比记忆碎片里的任何一个都要冷，却又奇异地带着种让人熟悉的质感。
白衣人终于缓缓转头。
沈砚的呼吸微滞。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是极深的墨黑，像是能吸噬光线。
他望着沈砚，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你就是新的塔主？”他歪了歪头，脚踝上的锁链跟着轻响，“比上一个有趣些。”
沈砚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我是沈砚。”
“沈砚……”那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舌尖舔过下唇，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好名字。”
他撑起身子站起来，缚灵链被扯得笔直，链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却在靠近他肌肤的地方诡异地熄灭了。
沈砚眸色微沉。
寻常妖物触到缚灵链只会痛苦嘶吼，他却像是毫不在意，甚至能压制符文的力量。
【检测到碎片体内混沌之力活跃，正在同化缚灵咒。】系统的声音带了点紧张，【沈砚，他在试探你的反应。】
沈砚没动声色，目光落在他脚踝的锁链上：“既为阶下囚，便该有阶下囚的样子。”
那人轻笑一声，忽然朝沈砚走近一步。
锁链哗啦作响，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拖拽的力道，墨黑的眼瞳紧紧锁着沈砚：“如果我说，我是故意进来的呢？”
沈砚心头微动。系统说他主动被擒，果然另有目的。
“锁魂塔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沈砚反问，指尖悄悄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剑柄。
那人的视线掠过他的手，又落回他脸上，忽然倾身靠近。
一股冷香瞬间笼罩了沈砚，带着点危险的甜意。
“我在找一样东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贴在沈砚耳边，“听说锁魂塔的塔主知道在哪。”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沈砚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微蹙：“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人直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那我便慢慢找。反正……”他扫了眼四周，语气轻佻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偏执，“这里，有的是时间。”
就在这时，第八层传来剧烈的震动，伴随着仙将的怒喝：“不好！第五层的熊妖挣脱锁链了！”
沈砚脸色微变。刚接管锁魂塔就出乱子，显然有人不想让他安稳。
他转身想下楼，手腕却突然被攥住。
那人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嵌进他的骨血里。沈砚回头，对上他骤然暗沉的眼眸。
“去哪？”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刚来看我就要走？”
“塔内出事，我需去处理。”沈砚试图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那些杂碎哪有我重要？”那人嗤笑一声，墨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偏执的占有欲，“沈砚，你是这锁魂塔的主，而我是你唯一的九层囚，你该守着我才对。”
沈砚皱眉：“放手。”
“不放。”他说得干脆，指尖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沈砚的腕骨，像是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除非你答应，处理完就立刻回来。”
【沈砚，检测到碎片执念：独占。当前强度：中等。】系统适时提示。
沈砚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想起前几个世界里，那些或明或暗的占有欲。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会回来。”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像是在判断真假。许久，才缓缓松开手，指尖离开时，似乎还留恋地勾了一下。
“我等你。”他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在沈砚转身时，悄悄将一缕极淡的妖气附在了他的衣摆上。
沈砚快步下楼，刚到第五层，就见一头浑身燃着烈焰的熊妖正在冲撞囚牢，几名仙将被打得节节败退。
“塔主！”有仙将认出他，急声喊道，“这妖物不知为何突然力量大增！”
沈砚抽出佩剑，剑身嗡鸣着亮起金光：“结阵。”
仙将们立刻依言摆出阵型，金色的灵力网朝着熊妖罩去。
沈砚趁机跃上半空，剑尖直指熊妖眉心。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衣摆处的妖气动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衣摆缠上剑身，原本纯粹的金光里，悄然融入了一丝极淡的墨色。
熊妖嘶吼着挥掌拍来，沈砚侧身避开，手腕翻转，剑刃划过熊妖的脖颈。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抗，熊妖的动作骤然停滞，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火焰迅速熄灭。
仙将们都愣住了。这熊妖明明凶悍异常，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斩杀？
沈砚握紧剑柄，感受着那缕悄然退去的妖气，眸色深沉。
【是凌渊碎片。】系统的声音带着肯定，【他在帮你。】
沈砚没说话，收剑入鞘，转身看向第九层的方向。
他抬头时，恰好对上九层石阶顶端的一道目光。
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他靠着石门，手里把玩着一截从锁链上掰下来的符文碎片，见沈砚看来，忽然弯起眼睛，做了个口型。
沈砚看懂了。
他说：“我说了，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