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老人唇间溢出。
他缓缓起身,走向里间,取出一个用深蓝色土布精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排略显暗淡却保存完好的银针,针柄处细微的磨损记录着无数次的救治。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杨老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他说,医者之心,在于传承。”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银针,像是抚摸一段珍贵的历史。
“我去。”老人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却坚定的光芒。
“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自挑选跟我学艺的年轻人。”
“不仅要聪明伶俐,更要心术端正,能吃得了这份苦。”
何心怡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压下激动,郑重地点头:“这是当然,您才是专业的。”
……
就在何心怡带着团队全国到处跑,寻找像杨老先生这样藏在民间的厉害中医时,留在京市公司总部的蒋悦也没闲着。
她站在公司给医疗部留出来的那一整层楼里,四处打量。
眼前是亮晃晃的玻璃墙、一排排一模一样的办公桌、标准化的灯光,看着是挺干净高效的。
但感觉冷冰冰的,就跟医院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这感觉完全不对啊。”她抱着胳膊站在空场地中间,眉头越皱越紧,自己嘀咕着。
“我招的可是中医啊!中医讲的是人和自然和谐,让人气血顺畅、身心舒服。这地方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哪行?”
她越看越觉得,这种标准化的现代装修,跟中医的理念完全是反着来的。
中医不该是消毒水味和煞白的墙,应该是温暖的、自然的、让人放松的。
这么一想,她立马就下了决心。
她把别的事都先推开,一门心思扑在了怎么重新设计医疗部上。
根据公司楼层的构造图,她设计出了好几版不同的图纸。
她把这些图纸全部投送到她占了整面墙的超大智能笔记本上,把那几张设计图翻来覆去地看。
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啧,这版看着太像高级会所了,浮夸。”她手指一戳,换了一张。
“这版又太复古了,整得跟拍古装戏似的,老先生们可能喜欢,年轻人推门一看,得以为穿越了,吓一跳。”
“这个...嗯...中西合璧?更别扭了。”
她瘫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有点泄气。
脑子里的想法一大堆,可落到这图纸上,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就像想炖一锅好汤,料都备齐了,可火候和顺序没抓准,味儿就是不对。
她干脆关掉了笔记本,那几版不对劲的图纸瞬间从墙上消失。
她蹬了一下地板,带着轮子的办公椅滑溜地把她送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可她这层楼呢,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空荡荡,冷冰冰。
“到底缺了点啥呢...”她望着窗外发呆。
“中医的核心是啥?是‘人气儿’啊!”
光有木头、有草药、有绿植,好像还是差点意思。
这些东西摆在一起,弄不好就跟博物馆的展览一样,好看是好看,但没有生活气。
正琢磨着呢,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得,先不想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拿起手机,直接下楼,也没去公司楼下的餐厅,而是走出公司漫无目的觅食。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拐进了几条从没注意过的街道,景色也开始变得陌生了起来。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从没见过的小胡同——梧桐里胡同。
“这是什么情况,满是办公楼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胡同吗,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过。”她喃喃自语着。
她抬腿走进小巷子,发现里面居然有不少小饭馆。
这会儿正是饭点,巷子里热热闹闹的,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往外飘。
“张记淮南牛肉汤”、“老万炸酱面”、“小江南包子铺”……小招牌一个接一个,红红绿绿的,看着就亲切。
吃惯了公司餐厅各种各样的漂亮饭,突然看到这些她还真有点馋。
最让她走不动道的,是巷子深处飘来的一股独特香气——淡淡的中药味混着肉香。
一点也不冲,反而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
她顺着味儿找过去,看见一家特别小的门脸,招牌是块老木头,就刻着四个字:“康婶药膳”。
门口支着个小煤炉,上面坐着个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砂锅,那香味就是从这儿来的。
店里就四张桌子,挤挤挨挨的,坐满了人。
收银台后面,一个系着围裙、头发利落挽起来的大婶正一边手脚麻利地算账打包,一边大嗓门地跟熟客聊天:“孙大爷,今儿骨头汤里给您多加了两片当归,瞅您这两天脸色恹恹的!”
“好嘞康婶,就你惦记着我!”
蒋悦没地方坐,干脆就在门口小凳子上等着。
她看着康婶忙活,看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需要添汤,谁忌口葱花,她全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店又旧又小,墙皮都有点剥落了,可里面热热闹闹,充满了人情味和活生生的烟火气。
客人吃得鼻尖冒汗,一脸满足。
“姑娘,第一次来吧?尝尝咱家的招牌四物鸡汤套餐?看你这气色,得多补补气血。”
康婶忙完一轮,终于注意到她,笑着招呼,语气爽朗又自然。
蒋悦心里一动,点点头。
鸡汤端上来,汤色清亮,药材的甘香和鸡肉的鲜美完美融合。
她喝了一口,胃里立刻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她忍不住和康婶聊起来:“您这汤真好喝,怎么做的呀?感觉跟别家不一样。”
康婶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擦擦手就在她旁边坐下:“哎哟,这可讲究了!药材不是随便丢进去就完事的。”
“得看节气,看火候,还得看人。”
“像你们年轻人熬夜多,虚火旺,我就少放点燥的,加点麦冬玉竹润一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