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的李纲从书童那里得知张杰、
和武松两个人干掉了本应该是四个人份量的酒后,
自此再也不提和张杰喝酒的事了。
张杰对此也乐得清闲,每日与李纲谈天说地,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十余日之后,结伴而行的四人来到了大宋的首都,
同时也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东京,汴梁。
浩荡黄河流淌百万年冲积形成的、地势平坦的平原上,
一座占地数十平方公里的城市宛如匍匐在地的苍莽巨兽,
吞吐着来自大宋、乃至是世界各地的货物、人员。
打量着高度约为12米的城墙,张杰都不知道,
这座城市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区区数万的金兵攻破。
虽然入侵的时候,金兵号称十余万,但这个数字听听也就得了。
这十万人除去军官吃空饷的名额、负责后勤的民夫,
用来填壕沟的炮灰,再减去用来虚张声势的人数,
能战、敢战的精兵能有两三万就了不得了。
就算汴梁城里几十万禁军都是废物,
但凭借这数量,就是死守他也能守好几个月才对。
而等到各地勤王的军队到了,
没有根基的金兵要是不想全军覆没,就只能撤退。
如此优势在我的情况下,还能搞成满盘皆输,
只能说不愧是怒送人头的徽钦二帝。
甩了甩脑袋,把对徽钦二帝的唾弃暂时忘却,
张杰四人跟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之中缓缓通过高达数米的城门,进入汴梁。
一入汴梁,滚滚的红尘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的大道宽数米,全用青石板铺就。
大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建筑,酒馆、客栈、货栈应有尽有。
各种米、面、粮、油、住宿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街面上的小贩数不胜数,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视力敏锐的张杰还在某些灯红挂绿的楼上,
通过开启的窗户看到了某些穿着清凉的小姐姐。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已经和潘金莲、阎婆惜分别数月,
每天早上起来都一柱擎天的张杰强迫自己从诱人的风景中转移视线。
“仁杰贤弟,我们一起找一家客栈?”
同样被汴梁的繁华震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李纲问道。
“如此甚好。”张杰点头。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汴梁,多一个熟人抱抱团也不错。
况且他还想把李纲拉入他造反、
不对,是让大宋再次伟大的队伍中来呢!
……
“黑,真是黑呀!”
半个时辰后,从一家客栈里出来的李纲喃喃骂道。
他不过想开几间客房住四个人而已,
老板竟然一天就要收他五两银子。
他的父亲曾经当钱塘县知县的时候,
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百两银子。
他家中给他的银子到现在也不过剩余数十两,那能这么用?
就这还是太祖时规定进京赶考的士子可免费在沿路驿馆住宿,
交通工具包括车、船等,进而省下了大半的结果。
一旁的张杰倒是不置可否。
汴梁乃是大宋的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花费自然也是大宋独一档的。
在这里,没有腰缠万贯,你也好意思自称有钱人?
更别说现在时间接近春闱,大宋各地的举人考生都汇聚于此。
一次会试,少说也有上千举人来参加。
再加上他们的仆役、小厮、侍女,少说也有一两万人。
而考上举人后的读书人少有非常穷的。
面对这样的大肥羊,客栈老板不得狠狠的宰上一刀?
刚才客栈老板看他们的眼神分明有‘臭外地的,
来我们汴梁讨饭来了!’的意思。
“要不,我们去大相国寺挂单?”
张杰想了想,提出一个提议。
大相国寺是大宋的皇家寺庙,占地不小,空房甚多。
寺院的方丈、长老们也颇有头脑,
在会试时会拿出一部分空房给来考试的举人居住。
这些考生考不上也就算了,要是考上了,那不得谢谢佛祖保佑?
和广大的考生结下善缘,也是大相国寺香火越来越旺盛的原因之一。
张杰虽然兜里有钱,但免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嘛!
李纲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贤弟此提议甚好,我们就去大相国寺挂单。”
四人当即就往大相国寺的方向赶去。
“啧啧!
这大相国寺不愧是从唐朝起就深受皇族信赖的寺院。”
望着建筑采用宫廷式风格,整体辉煌瑰丽,
堪称金碧辉映,云霞失容的大相国寺,张杰啧啧称奇。
这么大、这么辉煌的寺院,要是能抄了,怕是够养数万大军。
“阿弥陀佛,四位施主有何贵干?”
在张杰他们接近的时候,一位身着灰袍,
头上点着两排戒疤的知客僧也发现了他们。
“若要请大师祈福、诵经,小僧可以引路。”
知客僧双手合十,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
看着衣着、气势俱是不凡的张杰二人,
知客僧脸上的笑容更是再灿烂三分。
这要是引导几人在寺里好生消费一番,他也能得到不小的提成。
“阿弥陀佛。
听闻贵寺可以让参加会试的考生挂单,小生四人特意前来。”
牢记此来的正事的张杰回了一声佛号,缓缓开口。
听到张杰的话,知客僧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减,
却变成公式化的笑容,委婉拒绝道:“却是不巧了,
鄙寺的空房大多都已经住满,怕是没有位置了。”
与此同时,他还在心中暗骂:“穷鬼!”
区区几个穷鬼也想来他们大相国寺挂单?
岂不闻我佛不渡琼b的道理?
佛是讲缘分的,但有元才有缘嘛!
想到一大笔提成离他而去,知客僧只觉他的心在滴血。
张杰几人最多不过露宿街头、被活活冻死而已,
他失去的可是一大笔钱啊!
至于此举会不会得罪这几个举人?
开什么玩笑。
大相国寺可是皇室的家庙,来往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
区区几个举人罢了,还没有金水河里的绿毛王八值钱。
看着知客僧脸上近乎不掩饰的不欢迎,
就是一贯温和的李纲也怒上心头。
知客僧这样的举动比刚才的客栈老板还要过分。
老板虽然要高价,但起码人家是明码标价。
而知客僧此举却是赤裸裸的在歧视他们这些来挂单的人。
李纲气呼呼的道:“仁杰贤弟,我们先走!”
“伯纪兄,不急。”
张杰拉住了就要拂袖而去的李纲。
知客僧这样的举动倒是让他不想走了。
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岂不是代表他认怂了?
自从金手来了之后,他张杰还不知道认怂是什么滋味!
“大师,还请行个方便。”
张杰从袖子拿出一封文书递给知客僧。
‘莫非这小子开窍了?’
知客僧笑呵呵的接过文书,掂了掂,
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这小子莫不是在消遣洒家?’
知客僧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尽管心中不满,却没有当场发作。
打开文书,对上面的姓名、籍贯一扫而过,
直到他看到了下方被盖了府衙大印的字,
瞬间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结结巴巴的道:
“张、张解元。”
“如何?此时贵寺可有空的房间了?”
张杰看也不看知客僧发青的脸色,笑眯眯的道。
“有,有,你瞧小僧的这个脑子。
今日恰好有几个香客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也就空了出来。”
知客僧脸色一垮,赶紧找了一个借口。
望着满脸无辜的张杰,他整个人欲哭无泪: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解元,你不开始就表明身份,干嘛扮猪吃虎啊?
虽说他不怎么在意几个举人,但解元能和举人一样吗?
整个大宋三年一次乡试,举人上千,
但纵观大宋十几路,解元也不过十几人。
按规矩来说即使是解元也不一定能考中进士。
毕竟会试的时候要实行严格的糊名、
糊户籍等,严防考官、考生联合起来作弊。
能不能考中贡士完全看会试时写的文章入不入得了各位考官、尤其是主考官的眼。
可规定是这么规定,怎么执行就有一定的说法了。
解元乃是一省、一路三年选出来的读书种子。
要是某一路连解元都考不上贡士,
这不是说这一路之地的文教远远比不上其他省吗?
在我官家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推行文教乃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文教可是一路主官的工作里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要是连一路的解元都考不上贡士,
岂不是说这一路的主官推行文教工作十分不力吗?
还有就是解元乃是乡试主考官亲自点的,代表着他的面子。
如此一来,黜落一位解元,
就是在黜落一路之地的文教、主官和乡试主考官的面子。
这么得罪人的事,上面讲究和光同尘的老爷们怎么会做呢?
再加上解元的才学再怎么说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
写出来的文章怎么也会言之有物,而不会狗屁不通。
所以解元只要不写什么大逆不道的文章,
考中贡士不说犹如探囊取物,也能算是十拿九稳。
知客僧现在得罪了张杰这个解元,就等于得罪了未来的贡士。
而大宋的殿试自仁宗嘉佑二年起就不黜落贡士。
这一年宋仁宗下诏,规定凡通过会试获得殿试资格的考生,
除杂犯外均不再黜落,全部录取为进士。
哲宗元佑八年(1093年)后,
更是即使有杂犯行为的考生也基本不再黜落,仅给予降等处罚。
也就是说,身为解元的张杰基本上锁定了一个进士的名额。
他此时得罪了张杰,就是得罪了一名进士。
是,他是出身于被皇室尊为家庙的大相国寺,
但大相国寺是大相国寺,他是他。
他又不是方丈、长老,而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客僧而已。
只要张杰给寺内的长老一说,想必长老十分愿意撤掉他,
来给张杰一个面子,毕竟此事是他有错在先。
再说,知客僧这个位置虽然每日需要迎来送往,十分辛苦,
但这油水也是大大的,寺内盯上这个位置的僧人不少。
换下他先是给张杰这个解元一个面子,
再换上另一个人上位,还能再以这个位置捞一笔好处。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长老岂会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