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龙城被凛冽的寒风包裹。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落在青灰色的瓦檐上、结冰的街道上,将整座古城装点得一片银白。夜色深沉,唯有城郊那座隐于山林间的洞府,透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灯光,在漫天风雪中如同孤悬的星子。
洞府深处的静室里,温暖如春。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中医经络图,角落里燃着一盆炭火,通红的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室内的寒气驱散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灵植特有的清新气息,那是林雪精心调配的安神药剂,已经连续熏了七日。
苏清月静静躺在铺着厚厚棉垫的木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长长的睫毛紧闭着,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她身上盖着一床绣着缠枝莲纹样的棉被,手腕上搭着一根细细的银脉枕,萧尘正坐在床边,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眉头紧锁,眼神凝重。
自从三个月前从苗疆极乐谷救回苏清月,她就一直这样昏迷不醒。萧尘尝试了《青囊仙经》中记载的各种医术,针灸、汤药、真气渡厄,甚至联合林雪用灵植精华滋养她的经脉,但都无济于事。那枚邪神种子如同跗骨之蛆,深深扎根在苏清月的识海之中,不断侵蚀着她的神魂,常规的医道手段根本无法触及。
“脉象依旧虚浮无力,神魂气息越来越微弱了。”萧尘收回手指,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日夜守在苏清月床边,耗尽心力研究救治之法,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减。
林雪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棉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却依旧保持着沉稳。她将汤药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萧尘的额头,语气轻柔却坚定:“萧尘,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先喝碗热汤歇歇吧。清月这边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这三个月来,林雪一直默默承担着照顾两人的重担。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熬制药汤、调配灵植药剂,白天为苏清月擦拭身体、按摩穴位,晚上还要陪着萧尘研究救治方案,几乎没有片刻休息。但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用自己的方式支撑着萧尘,守护着苏清月。
萧尘握住林雪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常年熬药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温暖。“辛苦你了,雪。”萧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如果不是我……”
“别这么说。”林雪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清月也是我们重要的朋友,照顾她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醒她,你可不能先倒下。”她顿了顿,看着床上昏迷的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萧尘沉默了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正是《青囊仙经》。他翻到最后几页,其中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一种类似‘精神融合’之法,可以将自身元神打入他人识海,直接与神魂沟通,或许能从内部找到驱除邪神种子的办法。”
萧尘说道:“尝试下‘精神融合’之法吧,我以元神进入她的体内试试”
“精神融合?”林雪眉头微蹙,她虽然不懂高深的医道,但也知道元神离体是何等凶险,“这方法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
“我知道。”萧尘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元神离体后,肉身会变得极度脆弱,一旦元神在识海中遭遇不测,轻则重伤昏迷,重则魂飞魄散。但现在清月的情况越来越危急,再拖下去,恐怕就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他看向床上的苏清月,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初次见面时她羞涩的笑容,一起在灵植园培育新苗时的专注,危急关头她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身影……还有极乐谷中,她被邪术控制时那邪魅却又让人心疼的模样。一股强烈的执念在他心中升起: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救醒苏清月!
“萧尘,我不同意!”楚梦瑶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滑雪服,头发上还沾着雪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外面打探关于邪神种子和阿芙罗女王的消息,希望能找到其他救治苏清月的办法。“元神入识海太过凶险,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清月姐醒来后又该怎么办?”
楚梦瑶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萧尘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萧尘看着楚梦瑶,语气平静却坚定:“梦瑶,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已经决定了。清月不能有事,我必须试一试。”他顿了顿,看向林雪和楚梦瑶,“我需要你们帮我护法。在我元神离体期间,一定要保护好我的肉身,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同时密切关注清月的情况,如果有任何异常,立刻用灵植粉末唤醒我。”
林雪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萧尘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劝也无济于事。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们帮你护法。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安全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楚梦瑶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萧尘,只能咬了咬牙,说道:“唉,萧尘哥,你放心去吧,我会和林雪姐一起守在这里,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萧尘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苏清月冰冷的手,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却毫无生气。“清月,等我,我一定会救醒你。”萧尘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他松开苏清月的手,走到静室中央的蒲团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青囊仙经》中的功法。周身真气缓缓流转,形成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晕,将他包裹其中。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心神高度集中,将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元神之上。
“天地同息,元神出窍!”萧尘心中默念口诀,猛地睁开眼睛,两道金光从他眼中射出,随后,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透明身影从他体内缓缓升起,正是他的元神。
元神离体的瞬间,萧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肉身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蒲团上。
“萧尘!”林雪和楚梦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萧尘的肉身扶好,让他靠在蒲团上,然后在他身边布置了一圈灵植粉末,形成一道防护屏障。
“我们一定要守住这里,不能让任何东西靠近。”林雪眼神坚定地说道,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涂满灵植粉末的银针。
楚梦瑶也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改装过的气枪,警惕地看着静室的门口,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萧尘的元神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肉身和守护在一旁的林雪、楚梦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有停留,转身朝着床上的苏清月飞去,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她的眉心之中。
进入苏清月识海的瞬间,萧尘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
这是一片破碎的灵植园,与他记忆中苏清月精心打理的灵植园极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天空是扭曲的粉红色,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散发着浓郁的邪异气息。原本生机勃勃的灵植大多已经枯萎黑化,只剩下干枯的枝干和发黑的叶片,在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绝望的哭泣。地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缝隙中渗出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这里就是清月的识海吗?竟然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萧尘的元神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心疼。他能感受到识海中弥漫着强烈的邪异能量,正是来自那枚邪神种子,这些能量不断侵蚀着苏清月的神魂,让她的识海变得支离破碎。
萧尘的元神缓缓向前飞去,脚下的黑色液体如同跗骨之蛆,试图缠绕上他的脚踝,被他周身的金色真气轻易驱散。他知道,邪神种子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一定会设下重重阻碍。
果然,就在他前行了没多远,周围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破碎的灵植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苗疆极乐谷的祭坛,与他三个月前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祭坛中央,苏清月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周身被浓郁的粉黑色能量包裹着,额间的邪异符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眼神空洞而冰冷。她的面前,站着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蛊师,正是当初极乐谷的守卫。
“清月!”萧尘心中一急,想要冲上去救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
“哈哈哈……萧尘,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面具男出现在祭坛顶端,脸上的青铜面具在粉红色的天空下泛着阴森的光,“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进入了苏清月的识海,看你还怎么跑!”
萧尘的元神冷哼一声:“邪神种子,别再装神弄鬼了,我知道是你在搞鬼。快点出来,与我一战!”
“装神弄鬼?”面具男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萧尘,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苏清月的识海,也是你的心魔之地。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在乎的人,是如何在我手中受尽折磨的。”
话音刚落,面具男抬手一挥,几个蛊师立刻朝着苏清月冲了过去,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寒光,朝着她的身体砍去。
“不要!”萧尘大喊一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焦急。他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弯刀即将砍中苏清月的瞬间,她的身体突然动了。只见她周身的粉黑色能量暴涨,凝聚成无数根锋利的藤蔓,将几个蛊师紧紧缠绕住,然后猛地一收缩,蛊师们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被绞碎,化作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看到这一幕,萧尘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心疼。他能感受到,苏清月此刻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是被邪神种子操控的,她的神魂正在被邪异能量不断侵蚀,变得越来越虚弱。
“怎么样,萧尘?看到她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很心疼?”面具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只要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让她恢复神智,甚至让她变得更加强大。你只需要献出你的元神,成为邪神大人的一部分,怎么样?”
“做梦!”萧尘怒喝一声,周身金色真气暴涨,试图挣脱束缚,“我绝对不会向你这种邪恶的东西低头!快点放开清月,否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冥顽不灵!”面具男的声音变得冰冷,“既然你不肯臣服,那就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破碎的灵植园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园中央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另一个“萧尘”。
这个“萧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眼神冰冷而贪婪。他的身边,苏清月被粉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任由这个“萧尘”肆意轻薄。
“清月!”萧尘的元神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嫉妒,几乎要失去理智。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萧尘”正搂着苏清月的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而苏清月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
“看到了吗?萧尘,这就是你最害怕的事情。”面具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意味,“苏清月已经被我彻底控制了,她现在谁都不认,只认力量。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成为任何人的玩物,包括你的敌人。而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这不是真的!清月不会这样的!”萧尘的元神怒吼着,周身金色真气剧烈波动,试图冲过去阻止那个“萧尘”。
但那个“萧尘”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来,朝着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萧尘,你醒醒吧。你根本保护不了苏清月,只有我才能给她强大的力量,让她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你看看你,连她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说着,那个“萧尘”猛地将苏清月推倒在地,俯身就要亲吻她。
“住手!”萧尘的元神彻底被激怒了,心中的愤怒和嫉妒如同火山般爆发,周身的金色真气变得狂暴起来,竟然硬生生挣脱了束缚。他朝着那个“萧尘”冲了过去,一拳挥出,金色的真气带着强大的力量,朝着对方的面门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个“萧尘”被萧尘的元神一拳砸中,身体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就在这时,萧尘的元神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识海仿佛被撕裂一般。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心神失守,被邪神种子抓住了破绽,受到了反噬。
“哈哈哈……萧尘,你果然还是被激怒了。”面具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得意,“在这识海之中,你的情绪就是你的弱点。只要你心神失守,我就能轻易地吞噬你的元神,到时候,苏清月的识海就彻底属于我了!”
萧尘的元神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心中充满了懊悔。他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差点落入邪神种子的圈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青囊仙经》的功法,调动体内的真气,修复着受损的元神。
“邪神种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萧尘的元神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承认,刚才我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清月的识海,我一定会守护好,你也一定会被我彻底驱除!”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邪异景象,而是静下心来,感受着苏清月识海的气息。他知道,苏清月的本源意识一定还在识海的某个角落,只要找到她,就能唤醒她,一起对抗邪神种子。
萧尘的元神闭上双眼,心神高度集中,将所有的意念都用来感知苏清月的神魂气息。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绿色光芒,从识海的深处传来,那是苏清月本源意识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
他睁开眼睛,朝着绿色光芒传来的方向飞去。一路上,邪神种子不断制造出各种幻象,试图干扰他的心神。时而幻化成林雪和楚梦瑶被邪术控制、向他攻击的场景,时而幻化成他自己被邪神种子吞噬、神魂俱灭的恐怖画面,甚至幻化成苏清月醒来后忘记了他、投入别人怀抱的场景。
但这一次,萧尘的心神异常坚定。他知道这些都是幻象,是邪神种子用来扰乱他心智的手段。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清月的本源意识,救醒她。
无论幻象多么逼真,他都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一心向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