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梭号”飞舟,一间专门为贵宾准备的静室之内。
金泓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
他周身原本圆融流转的五行灵气,因为心绪的波动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爆鸣。
静室内的檀香似乎都凝滞了。
“好一个精神力……竟能将老夫耍弄于股掌之间!”金泓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他身为灵宗强者,踏空而行,在胡家也是备受尊崇的客卿长老,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对方连面都没露,仅凭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就让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对着一个空舱室全力出手。
这不仅仅是失误,更是一种羞辱。
他仔细回味着刚才那短暂交锋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股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灵尊”气息,逼真得可怕,甚至连灵魂波动的层次感都模拟得惟妙惟肖。
这绝非普通灵尊能够做到,甚至一些专精幻术的灵宗,也未必有如此精妙绝伦的精神操控力。
“此人绝非寻常灵尊……恐怕是触摸到了‘神念’门槛的老怪物。”金泓心中凛然。
精神力修炼到极高深处,便可蜕变为更玄妙的“神念”,一念之间,洞察虚空,杀人无形。
对方虽未达到真正神念的层次,但已然具备了某种雏形。
“他故意暴露一个假目标,目的是什么?”金泓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是为了掩护胡媚儿?不对,若他真与胡媚儿同在‘云梭号’,直接隐匿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冒着被我发现精神波动的风险?”
“除非……他本人并不在‘云梭号’上!”
这个念头一出,金泓眼中精光一闪。
是了!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对方人在别处,却能远程感知并干预“云梭号”上的情况,其精神力覆盖范围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公共客舟……‘顺风号’!”金泓立刻想到了那艘与“云梭号”几乎同时起航的庞然大物。
那里人员混杂,气息混乱,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好一招金蝉脱壳,外加疑兵之计!”金泓冷哼一声。
“胡斐这个蠢货,果然靠不住。”金泓对胡斐的莽撞和无能感到不屑。
胡万山派他来,正是为了弥补胡斐可能出现的纰漏。
现在,虽然被对方摆了一道,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他确认了几点:
第一,胡媚儿身边确实有强者守护,且极其擅长精神力量。
第二,这位强者行事谨慎,诡计多端,实力深不可测。
第三,对方的目标,大概率是天宝城的总部会议。
“既然你不出现,那胡媚儿这边……”金泓的目光投向飞舟前方无尽的云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试图用神识大范围扫描,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对方的精神力感知显然极为敏锐。
但他有他的办法。
金泓伸出右手,指尖一缕精纯的金色灵力萦绕,如同活物。
他凌空虚划,一道道繁复的灵纹在空气中浮现,散发出隐晦的波动。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追踪印记,并非直接烙印在目标身上,
而是通过捕捉目标周围环境中残留的、极其细微的灵力气息,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印记。
这道印记如同附骨之疽,极难察觉,并能跨越一定距离进行模糊追踪。
他的目标,自然是胡媚儿。
只要锁定胡媚儿,就不怕那个隐藏的“灵尊”不现身。
“去!”
金色灵纹悄然消散,化作无形无质的能量,如同蛛网般向着胡媚儿所在的舱室方向蔓延而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能量波动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完美地融入了飞舟本身运转的灵力波动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
与此同时,“顺风号”上。
楚星辰微微蹙眉。
就在刚才那一瞬,他附着在“云梭号”上的精神力丝线,捕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但本质极高的灵力波动。
这股波动一闪而逝,针对性极强,目标直指胡媚儿所在的区域。
“灵宗手段……果然没那么容易放弃。”楚星辰心中明了。
对方吃了亏,改变了策略,从明目张胆的探查,转为更加阴险的标记追踪。
这种追踪印记非常高明,若非他的精神力境界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想通过媚儿来找到我?”楚星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对方这是阳谋,即便他知道这是标记,也很难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远程将其彻底清除。
行清除,必然会引起那位灵宗的全力反扑,隔空斗法,波动太大,反而会暴露实力。
略一沉吟,楚星辰有了决断。
他的精神力再次涌动,但这次不再是制造幻象或预警,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开始对那道刚刚成型、尚未稳固的“金灵追迹印”进行极其细微的“修改”。
他无法完全抹除一位灵宗精心种下的印记,但他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对印记的“指向性”进行极其微小的扭曲和干扰。
这是一种涉及命运、因果层面的高深精神运用,源于他前世对星辰命轨的理解。
此刻以强大精神力勉强施展,效果虽大打折扣,但用于干扰一个追踪印记,已然足够。
他并未破坏印记,而是让这道印记在锁定胡媚儿气息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云梭号”本身以及胡斐等人的杂乱气息。
如此一来,当那位灵宗凭借印记追踪时,得到的位置信息将会变得模糊不清,会受到“云梭号”上其他强烈气息的干扰,如同在强烈的光源旁寻找一根蜡烛,难度大增。
做完这一切,楚星辰的精神力缓缓收回,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连续施展高深精神技,尤其是最后这“因果偏转”,对他的消耗不小。
“云梭号”静室内,金泓眉头再次皱起。
他感觉到自己种下的“金灵追迹印”已经成功附着,但……反馈回来的感应却有些奇怪,似乎不像预想中那般清晰明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和干扰。
“又是精神干扰?”金泓面色阴沉,“此人对精神力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
他尝试催动印记,只能模糊地感应到胡媚儿的大致方向仍在“云梭号”上,但具体位置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无法精准锁定。
“也罢,只要确定方向没错即可。到了天宝城,自有手段让你无所遁形!”金泓压下心中的烦躁,闭上双眼,开始调息。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恐怕要在天宝城才会正式开始。
这路途上的交锋,不过是开胃小菜。
两艘飞舟,一前一后,在云层中划出长长的轨迹,朝着共同的目的地疾驰。
一艘舟上,胡媚儿尚且不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不知一场因她而起的、跨越空间的暗斗已然发生。
另一艘舟上,楚星辰盘膝而坐,默默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眼神愈发深邃。
天宝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
那位灵宗强者“金泓”,已经成了他必须正视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