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却冰寒如刀，牢牢锁定着楚星辰，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空气中的水汽与残留的芝香，混合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说！”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沐浴后的些许沙哑，却更添一分冷冽，“你是来偷药的，还是来……偷窥的？”
她其实早已认出，眼前这少年正是昨日在万宝楼外，那个手持破布功法、眼神却异常沉静的杂役弟子。
只是此刻，她绝不会点破。
楚星辰心脏狂跳，但前世大帝的心境让他强行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坦诚——至少是部分坦诚：“这位……师姐，在下确实是循着血精草的香气误入此地。一时被灵药所惑，确实……确实动过片刻贪念。”
他微微低头，看似羞愧，实则是为了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想他堂堂星辰大帝，俯瞰万界，何曾受过这等质问与窘迫？
竟被一小女子拦路逼问是否偷窥！
这简直……荒谬！
“哦？”
林若曦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坦白，但眼中的寒意未减分毫，“动过贪念？我看你方才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撞见了哪位灵帝驾临，这世间万物都合该归你所有呢。”
她这话本是带着七分讥讽三分试探，却无意间戳中了楚星辰最深处的秘密，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楚星辰稳住心神，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暴露丝毫异常。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林若曦的审视：“师姐说笑了。灵帝之境，岂是我等蝼蚁所能企及。至于方才……在下只是情急之下，本能反应。”
“本能反应？”
林若曦向前逼近一步，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带着沁人的凉意，“那你告诉我，刚才那道窥探我的精神感知力，又是怎么回事？一个杂役弟子，何时有了这般能耐？”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
楚星辰心念电转，知道隐瞒已是无用，反而会显得更加可疑。
他索性再次“部分坦白”：“不敢隐瞒师姐。在下于精神感知方面，似乎……确有几分异于常人的天赋，近日侥幸迈入了‘启蒙境’。”
“启蒙境？！”
林若曦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容！她那双美眸骤然睁大，上下重新打量着楚星辰，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你此言当真？在灵者境便觉醒了启蒙境的精神力？”
这由不得她不震惊！
精神感知力的修炼比灵力更加艰难虚无缥缈。
寻常修士能在灵师境触摸到启蒙境的门槛已算不错，能在灵者境便自然觉醒的，无一不是百万中无一的绝顶天才！
便她自己，也是在家族倾力培养下，于灵者巅峰时才勉强触及！
眼前这个穿着杂役服、看似普通的少年，竟有如此恐怖的天赋？
楚星辰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有时候，保留神秘感反而更能让人忌惮。
林若曦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变幻不定。
再次上下打量楚星辰，眼中的杀意和冰冷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所取代，有惊讶，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
她忽然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只是语气不再那般冰冷，反而带着一丝玩味：“就算你精神力异于常人，那窥探我沐浴之事，又该如何解释？莫非也是‘本能’？”
楚星辰心中暗骂这女人揪住不放，表面却只能继续“老实”回答：“并非如此。在下是因闻到血精草香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更为奇特的药香，似是传说中的‘九转灵芝’，但其中又掺杂水汽与……与一股异香，心中好奇，才忍不住以精神力探查，绝无非分之想！冒犯之处，还请师姐恕罪！”
“九转灵芝？水汽？异香？”林若曦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想必是自己沐浴时，投入水中的九转灵芝粉末气息外泄，混合了浴汤中的花瓣香露，竟被他敏锐地捕捉并区分开来？
这已经不是启蒙境精神力能做到的了！
这分明是……即将迈入“领悟境”，能洞察万物细微本质的先兆！
妖孽！真是个妖孽！
林若曦心中震撼更甚。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看着楚星辰，忽然嫣然一笑，如同冰河解冻，春回大地，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你既认得灵药，精神力又如此卓越，留在这杂役区挑水劈柴，未免太暴殄天物。”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随意却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样吧，你日后便不用去做杂役了。留下来，替我打理这片花圃。如何？”
楚星辰闻言，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又是这样！
一股极其不爽的情绪从他心底涌起。
从蓝馨儿的利用与背叛，到楚灵珊的攀附与轻视，再到拍卖行胡媚儿看似投资实则为己的笼络……
如今，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高高在上的女人，又用这种施舍般的、不容拒绝的口吻，要将他拘禁于这片方寸之地，为她侍弄花草？
他楚星辰，何时成了这些女子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不悦，尽量让语气显得恭顺而为难：“多谢师姐厚爱。只是……在下毕竟是杂役弟子，去留需听从杂役主事长老的安排，岂敢擅自……”
“杂役主事？”林若曦轻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然，“你说的是李长老吧？无妨，我与他相熟，稍后知会他一声便可。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听雨苑’的药仆了。”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楚星辰心中一沉。
果然，此女身份绝不简单。
他看着林若曦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眼神，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拒绝？那么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偷窥”加“偷盗未遂”的罪名，被扭送至执法堂。
届时，下场可想而知。
沉默了片刻，楚星辰终是低下头，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弟子遵命。”
潜龙再次被困浅滩，只是这一次，困住他的，是一个更加神秘、也更加强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