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在梁山本寨的巡检司衙署内,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济水流域图凝神思索,手指在图上几处关键节点缓缓移动,推演着那真正的生辰纲可能选择的路线。
窗外传来金沙滩畔水军操练的号子声,与山前步卒演武的呐喊交织在一起,更衬得室内一片肃杀。
“报——!”
一名亲兵疾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公文,“巡检,济州府加急公文!”
朱安目光一凝,接过公文,验看火漆无误后,迅速拆开。目光扫过字迹,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来了!
公文上,知州丁渭着令梁山巡检司巡检朱安,即刻点齐本部水师战船,速往济水北支流入口处的“凤鸣渡”码头集结,听候济州团练使黄安调遣,执行“重要军务”,不得有误!
“凤鸣渡……”
朱安喃喃自语,眼中精光一闪。此地距离黄安所部厢军秘密驻扎之地不远,是一处颇为僻静的小型码头。丁渭此时调他水师前往,其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终于要来了么……”
朱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他知道,自己等待的“大鱼”,很可能就要在这凤鸣渡附近现身了!
朱安当即下令:“传令水军,点齐十艘战船,两个时辰后于金沙滩集结待命,随本巡检出征!”
“得令!”亲兵领命,快步离去。
命令传下,朱安正欲起身准备,忽闻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浑厚的说笑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两条彪形大汉正并肩从院门外走来。
当先一人,身长八尺,面如锅底,眼似铜铃,膀大腰圆,宛如一尊铁塔,正是他麾下猛将酆泰!自从当日梁山归降后,为了掩人耳目,朱安便将酆泰安置在了郓城县的朱家庄,担任保社战兵部卞祥的副手。
跟在酆泰身旁的,则是縻貹。这两人昔日同在王庆麾下厮混,也算有些香火情分,一同投了朱安后,关系更是密切。
此时,只见酆泰指挥着几名庄客,驱赶着几辆大车,车上满载着新鲜水灵的蔬菜瓜果,还有几扇刚宰杀好的肥猪。
縻貹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拍着酆泰的肩膀道:“哈哈,还是酆泰兄弟想着俺铁牛!这朱家庄的菜肉,可比山上伙房采买的味道足多了!”
酆泰笑道:“俺在庄子里闲得骨头都快生锈了,正好借着送犒劳的由头,上山来看看朱安哥哥,还有铁牛!”
朱安迈步走出衙署,朗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酆泰兄弟来了!”
酆泰、縻貹见朱安出来,连忙上前见礼。
“哥哥安好!”酆泰抱拳躬身。
“哥哥!”縻貹也收敛了笑容,肃然行礼。
朱安伸手虚扶,目光落在酆泰身上,笑道:“酆泰兄弟,怎地有暇上山来?可是朱家庄那边有事?”
酆泰连忙摆手:“哥哥放心,庄子那边一切安好!”
他顿了顿,那张黑脸上竟露出一丝扭捏,“只是俺酆泰是个粗人,习惯了舞刀弄棒,上阵厮杀。如今在庄子里,每日除了操练便是吃酒,虽逍遥快活,日子久了,却也觉着闷得慌,浑身的力气没处使唤!这才借着送些新鲜菜肉,上山来透透气,顺便看看哥哥和铁牛。”
一旁的縻貹也忍不住插嘴道:“哥哥,俺铁牛也是这般!整日在这山上,这手心早就痒得不行了!您啥时候再带俺们出去干票大的?”
朱安看着眼前这两员好战的悍将,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欣慰。他深知这些沙场猛将的脾性,太平日子过久了,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二人,道:“二位兄弟少安毋躁。仗,有的你们打!且耐心再等些时日。”
他先对酆泰道:“酆泰兄弟,你既然觉得庄子里闷得慌,此次便不必急着回去了。我会传信给卞祥,你暂且留在梁山听用。”
又对縻貹道:“縻貹,你加紧操练士卒,检查器械,随时待命!”
酆泰和縻貹闻言,两双眼睛顿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脸上尽是狂喜之色!他们知道,朱安哥哥向来言出必践,既然说了有仗打,那定然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是!哥哥!”酆泰、縻貹抱拳领命。
安抚好两员悍将,朱安不再耽搁,转身回到衙署,披挂整齐。来到金沙滩码头,但见十艘战船已列队完毕。
这些战船多为四百料左右的巡海鳅船,船体修长,两侧设有轮桨,行动迅捷,船头包铁,可撞击敌船,船上配备了弩机和拍杆,水手、战兵皆肃立甲板,鸦雀无声,只有梁山巡检司的旗帜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朱安目光扫过这支初具规模的水师,心中豪气顿生,沉声道:“起锚,升帆!目标,凤鸣渡!”
号角声呜咽响起,船帆依次升起,饱饮风势。桨手们齐声呼喝,奋力划动轮桨。十艘战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浑浊的济水波涛,浩浩荡荡向凤鸣渡驶去。
朱安立于旗舰船头,任凭江风拂面,衣袂飘飘。他眺望着前方水天相接之处,心中念头飞转。
“阮氏三雄已在我的麾下,却不知黄泥冈上,晁盖等人劫取生辰纲之事,还会不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