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点头,“据马扩兄弟所言,这位嘉国公年纪尚轻,颇好奢华,于钱财上不甚吝啬,但其母妃出身寻常,外家资助有限,故而他名下虽有些产业,用度却时有捉襟见肘之感。
那码头原本属于一位致仕官员,因其子侄在地方上惹了官司,急需钱财打点,便欲出手这处‘不良于行’的产业。”
他顿了顿,继续道:“杨林兄弟便通过中间人,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将那码头买下,但明面上的买主,却挂在了嘉国公府一位管事的亲戚名下。实际上,地契、房契皆已暗中过户至我安平船行。嘉国公府每年收取一笔不菲的‘打理费用’,便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他这块金字招牌挡在前面,等闲官员、豪强,谁敢来找麻烦?”
“原来如此!”
朱安长舒一口气,心中感慨,这就是权力的魔力。杨林此举,可谓深得官场三昧,既解决了问题,又规避了风险,还拉拢了一位皇子作为隐形保护伞,虽然这保护伞未必牢靠,但在现阶段,已是极为难得。
“好!杨林此事办得漂亮!”
朱安忍不住赞道。杨林能想到借助马扩的关系,攀上嘉国公的高枝,再以这种“合伙”的方式巧妙切入,既得了实利,又避免了直接与原有势力冲突,杨林此事办得可谓胆大心细。
“马扩贤弟那边,我当亲笔修书致谢。嘉国公府这条线,要好生维护,但切记分寸,莫要牵扯过深,反受其累。”
“哥哥放心,杨林兄弟深知其中利害,一切皆以商贾往来为表,未曾暴露我等根脚。”李助应道。
“先生,此番亦是劳苦功高!”
朱安毫不吝啬地赞扬道,“京西、东京诸事,能在此短时间内打开局面,全赖先生以及诸位兄弟尽心竭力!朱安在此谢过!”
李助连忙起身逊谢:“哥哥言重了!此皆是我等分内之事,能为哥哥大业略尽绵薄,乃李助之幸!”
朱安示意他坐下,沉吟片刻,关切地问道:“京西、东京摊子铺开,所费必巨。黑云寨如今经费可还充裕?若有短缺,切勿隐瞒,梁山这边,定当全力支应。”
李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回道:“哥哥挂念,李助感铭于心。不过目前经费尚算宽裕。黑云寨地处交通要道,平素里‘护商’、收取些例钱,所得便已颇为可观,足以维持寨中日常用度及兵卒粮饷。加之哥哥此前拨付的款项尚未用完,如今仍是绰绰有余。”
朱安听了,不由莞尔。这倒是实话,黑云寨卡在交通咽喉,做起这“坐地收钱”的买卖,自然是财源广进。不过,黑云寨地处京畿,这无本的买卖还是少做为宜,省得惹上麻烦。
朱安正色道:“先生不可大意。练兵乃是吞金巨兽,装备、粮饷、赏赐,哪一样都离不开钱。这样,自下月起,梁山本寨每月拨付黑云寨一万贯专款,用于练兵及东京情报支应,务必打造出一个牢固的据点!”
每月一万贯!这已是相当庞大的数字,李助心中一震,再次起身拜谢:“哥哥如此信重,李助与林教头、鲁大师定不负所托!”
重新落座后,朱安目光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军师,黑云寨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仅收些过路费,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朱安目光闪动,缓缓说道,“我有一策,或可令黑云寨成为我梁山另一处财源重地,更兼能汇集四方信息。”
李助精神一振:“哥哥请讲。”
“我意,可在黑云寨左近,择一隐秘之处,筹建一处大型货栈,不,应称之为‘商埠’更为妥当。”
朱安站起身来,边走边道,“随着张荣兄弟整合了出海船队,我梁山海上力量必将日益壮大。未来,无论是北上辽东所得的参茸貂皮、东珠骏马,还是东去高丽换回的青瓷良纸,乃至远航倭国带来的金银硫磺、倭刀漆器,这些皆是中原罕见的紧俏之物,利润何止十倍?”
他看向李助,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些海外奇珍,若直接运至济州、郓城发卖,虽也可行,但终究不如东京这等天下辐辏之地能卖出高价。然而,东京城内龙蛇混杂,耳目众多,大批来历非凡的货品直接涌入,难免树大招风,惹人疑窦。”
“但若在黑云寨设立中转之所,则大为不同。”
朱安继续阐述他的构想,“此地距东京不过数日路程,却又隐于山林,易于管控。可将海外运回的大宗珍奇,先秘密运至黑云寨商埠库存、整理。而后,再根据东京乃至各地市场需求,化整为零,通过可靠渠道,分批分量送入各地销售。如此,既可规避风险,又能掌控货源,调节市价,获取最大利润!”
“更妙的是,”朱安嘴角微扬,“此商埠一旦建成,凭借其独有的海外珍品,必将吸引南北豪商巨贾暗中前来交易。届时,黑云寨便不仅是军事堡垒,更将成为一处汇聚四方财货、三教九流的秘密商贸中心!金钱、物资、信息,皆将在此流通汇聚!其价值,岂是区区过路费可比?”
李助听得目眩神驰,心中豁然开朗!他原本只将黑云寨视为军事据点和情报前哨,却未曾想朱安竟能从中看出如此巨大的商业潜力!
“哥哥高瞻远瞩,此计大妙!”
李助激动道,“如此一来,黑云寨进可依托商埠,结交权贵,扩大影响;退可凭借地利,囤积物资,隐匿实力!确是两全其美之上策!小可回去后,便立即着手选址规划,定要将这商埠尽快筹建起来!”
“此事需谨慎周密。”
朱安叮嘱道,“选址要隐秘,安保需万全,参与之人必要绝对可靠。初期规模不必求大,但求稳妥。可先与张荣兄弟通个气,让他后续的海船留意搜罗些海外特产,以为试水之用。”
“小弟明白!”李助郑重应下。
两人又就京西人事、练兵细节、情报网络下一步发展等事宜商议良久,直至夜幕低垂,李助方辞别朱安,自去房中安歇,预备次日一早便返回黑云寨,落实朱安的各项指令。
朱安独坐聚义厅中,望着厅外渐沉的夜色,心中豪情与思虑交织。梁山本寨日渐稳固,京西黑云寨扎根已深,海上力量初具雏形,东京布局悄然展开……一幅更为宏大的蓝图,已在他心中缓缓铺陈开来。
这大宋的天下,风起云涌之际,他朱安,已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异乡客,而是真正在这时代洪流中,拥有了搅动风云实力的弄潮儿!
前路虽依旧漫长艰险,但他信心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