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间传来庄客的脚步声,来人在门外禀报道:“保正,庄外来了一个道人,自称一清道人,言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保正。”
晁盖正自烦恼,哪有心思见什么游方道人,只当是寻常化缘蹭饭的,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对门外道:“什么一清二清的,不见不见!给他几文钱,打发他走便是!”
庄客应声而去。
吴用心思缜密,听得“道人”二字,心中微微一动,但见晁盖如此烦躁,便也未再多言。
然而,没过多久,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吵闹之声,其间夹杂着庄客的呵斥与惊呼,更有器物倒地、拳脚相交的动静!
“怎么回事?”晁盖霍然起身,面露不悦。
一名庄客连滚爬爬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保正,不好了!方才那野道人疯了,小的们按保正的吩咐要打发他走,他却不依,口口声声定要见保正,说有天大的富贵要送与保正。小的们驱赶他,谁知那道人好生厉害,小的们被他三拳两脚打翻了四五个人,如今正在庄门外叫嚷呢!”
“哦?”
晁盖与吴用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庄上的庄客多是精壮汉子,等闲三五人近不得身,那道人竟有如此本事?
刘唐脾气最爆,闻言顿时大怒:“哪里来的撮鸟,敢在晁保正庄上撒野!待俺去会会他!”说罢抄起朴刀就要往外冲。
“刘唐兄弟且慢!”
吴用急忙拦住刘唐,“此人指名道姓要见哥哥,又身怀武艺,恐怕不是寻常骗吃骗喝的道人,或有些来历。我等正值用人之际,不妨一见。”
晁盖也被勾起了好奇,点头道:“学究言之有理。走,一同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当下,晁盖、吴用、刘唐三人一齐走出庄子,来到庄院门前。但见庄门处,几名庄客跌坐在地,龇牙咧嘴,而庄门前昂然立着一位道人。
但见那道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皂布巾,身穿青布道袍,腰系杂色绦,背负一柄松纹古剑,手持拂尘,虽被众人围住,却依旧气定神闲,宛如鹤立鸡群,飘然有出世之姿。
晁盖见这道人气宇不凡,心中先有了三分敬意,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便是晁盖。庄客无知,冒犯了道长,万望海涵。不知道长仙乡何处,驾临寒舍,有何见教?”
那道人见正主出来,打了个稽首,声如金玉:“贫道公孙胜,道号一清,蓟州人氏。云游至此,特来献一桩富贵与保正。”
晁盖心中一动,与吴用交换了一个眼色,侧身让客:“道长原来是得道高人,快请厅内奉茶!”
众人重回前厅,分宾主落座。庄客重新奉上香茗。
公孙胜的目光在晁盖脸上细细扫过,心中不由暗暗称奇。他精研相术,此刻观晁盖面相,只见他额角峥嵘,眉骨高耸,本是豪杰之相,主能聚众呼喝,称雄一方。
然而此刻,其印堂之处却隐隐笼罩着一层青黑之气,此乃“刀兵煞”,主不日便有血光之灾,官非缠身,凶险异常!
但更奇的是,在这层凶煞之气下方,竟又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气!这紫气虽极细微,却坚韧无比,预示着只要晁盖能渡过眼前这场劫难,便能遇难成祥,否极泰来,前途竟有海阔天空,不可限量之兆!
“奇哉!怪哉!”
公孙胜心中暗忖,“这晁盖明明已是厄运临头之相,何以又有潜龙腾渊之兆?是了!定然是他命中有贵人相助,方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而这贵人……”
他目光扫过一旁羽扇纶巾的吴用,又看了看那赤发凶悍的刘唐,心中豁然开朗。
“……今日卦象应在此事,这贵人,合该便是贫道了!若非贫道前来点破玄机,献上生辰纲这条富贵之路,他如何能引得风雷动,挣脱这牢笼之灾?是了,定然如此!师父所言京东缘法,果然应在此处!”
自认为勘破了天机,明确了自身“贵人”角色的公孙胜,不再犹豫,看向晁盖,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在晁盖、吴用、刘唐耳边:
“晁保正,贫道此来,非为别事。乃因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搜刮了十万贯金珠宝贝,要送上东京与他岳父蔡太师贺寿。此等不义之财,取之何碍?贫道知保正义薄云天,喜好结交英雄豪杰,故特来报知,不知保正意下如何?”
晁盖、吴用、刘唐三人听闻公孙胜竟也是为了那十万贯生辰纲而来,且连具体来历、去向都一清二楚,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如此看来,生辰纲在江湖中已然不是秘密,若要取走生辰纲,必定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不过公孙胜上门,对晁盖来说却是一件喜事,方才他们还为生辰纲一事缺兵少将而烦恼,转眼间便有“高人”上门献策,岂非天意?
晁盖立刻起身,对着公孙胜深深一揖,脸上再无半分怠慢,肃然道:“原来道长乃是世外高人,为这等义举而来!晁某肉眼凡胎,先前多有得罪,万望道长海涵!”
说罢,又对吴用、刘唐道:“二位贤弟,快来见过公孙先生!”
吴用、刘唐连忙上前见礼。
吴用心中暗自留神:“这道人绝非等闲!他此番前来,或可为我等臂助。”
只是他心思缜密,不免又多想了一层:“只是此人来历不明,还需小心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