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山包之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猛地松开弓弦!但这次射出的,并非普通箭矢,而是点燃的火箭!
“咻咻咻——!”
数十支火箭拖着赤红的尾焰,划破黑暗,如同流星火雨,居高临下地泼洒进贼军队列!
“噗噗噗!”
火箭钉入贼兵身体!更可怕的是,浸过火油的箭簇瞬间引燃了贼兵身上的纸甲和衣物!
“啊!着火啦!”
“救我!快救我!”
惨叫声此起彼伏,中箭的贼兵瞬间变成了人形火把,在雪地上疯狂翻滚、拍打,却难以扑灭身上的火焰。
火箭不仅带来了直接的杀伤,更在贼兵中制造了极大的恐慌和混乱。雪地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贼兵的身影在火光中无所遁形!
酆泰怒吼着挥锏打落两支射向自己的火箭,目眦欲裂。就这么片刻功夫,还未接敌,他带来的三百老兄弟已经折损了近三成!
“不要乱!”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残余的贼兵勉强重整队伍,但迎面却见密密麻麻的鹿角荆棘拦在面前,这些障碍物不仅锋利,更被火箭引燃了部分,形成了一道火墙!
贼兵们不得不一边劈砍清理障碍,一边忍受着来自头顶的火箭洗礼,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就在贼兵艰难突破鹿角荆棘,正要往山上的营寨冲去。
这时,山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绳索摩擦的锐响!紧接着,数个巨大的黑影沿着陡峭的山坡轰然滚落!
正是那周身嵌满逆须铁钉的擂木!
擂木沉重无比,借陡坡之势,越滚越快,直冲山下贼兵!
“轰!咔嚓!”
擂木无情地撞入贼兵人群,骨骼碎裂声令人毛骨悚然!本就稀疏的队列再遭重创,残肢断臂与内脏洒了一地,瞬间又减员数十人!
酆泰双目赤红,这些可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淮西老兄弟!如今连寨墙都没摸到,就已经死伤过半!
他心知绝不能停在原地挨打,打仗人数相差不多,拼的就是一股狠劲,必须一鼓作气攻下山头!
“不要停!跟我杀上去!”
酆泰状若疯虎,双锏狂舞,磕飞零星射来的箭矢和燃烧的碎木,身先士卒,顶着重重阻碍,拼命向山包顶部冲锋。剩余的淮西老兵也被激起了凶性,嚎叫着跟随主将向上猛冲。
……
山包上,朱安冷静地观察着战局。这伙贼兵在如此连环打击下仍能保持建制,亡命冲锋,尤其是那为首使锏的贼将,凶悍绝伦,已然越过所有障碍,距离寨墙不足三十步!
“真虎将也!吾当生致之。”
朱安果断改变方略,力求擒下酆泰,“卞祥、铁牛!率长枪兵,出击!袁朗,绕后包抄!”
“得令!”
早已按捺不住的卞祥和縻貹同时暴喝一声!
两人率领一百五十名手持白蜡杆长枪的乡兵,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寨门,迅速在山坡较为平缓处结成紧密的枪阵!
此时,酆泰刚好率部冲近,眼见寨中杀出援兵,不惊反喜——近身搏杀,正是他所擅长!
“杀!”酆泰双锏一摆,直取枪阵中央的卞祥!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森寒刺眼的枪林!
酆泰吓了一跳,个人勇武在这密集的枪阵之前,完全没了发挥的空间,他急忙止住了脚步。
长枪兵们平日操练的便是结阵刺击,此刻三人一组,长枪专刺贼兵胸腹咽喉!淮西老兵身穿纸甲,对付劈砍和流矢颇有奇效,但在尖锐的长枪攒刺面前,却显得脆弱不堪!
“噗嗤!啊!”
冲在最前的几名贼兵,手中的铁骨朵尚未砸下,便被数杆长枪同时刺穿纸甲,透体而过!鲜血瞬间飙射而出!长枪抽出,贼兵惨叫着倒地。
酆泰双锏狂舞,砸断数杆长枪,他眼见麾下弟兄在长枪阵前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心知不妙,这伙乡兵的强悍远超预料,绝非寻常乡兵!
“风紧!扯呼!”
剩余的百十名贼兵早已胆寒,闻令如蒙大赦,转身便欲沿原路溃退。
然而,他们刚退出不到五十步,侧后方一片杂木林中,陡然响起一声锣响!紧接着,火把瞬间燃起,照亮了袁朗那张赤面及其身后百名刀盾手冰冷的面容!
“酆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袁朗声若洪钟,从侧面杀出,截断了贼军退路!
……
此时,山径出口处,王庆正率领着麾下仅存的百余精锐紧随其后,准备一鼓作气冲开生路。
然而,当他亲眼看到酆泰麾下那三百能征惯战的淮西老卒,在火箭、擂木的连环打击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火光映照下,王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到酆泰已陷入阻碍,更看到酆泰的后方两翼隐隐有伏兵调动的迹象。
“大王,我们……”
身旁的心腹见状,忍不住开口。
王庆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牙关紧咬:“退!快退!”
“可是酆头领他……”另一名头目急道。
“酆泰已陷绝地,救不了了!”
王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痛惜,更有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处出口早有准备!我等若再上前,非但救不了人,连这最后一点本钱也要折在此地!快退!退回山里去!”
他看得分明,酆泰的冲锋已是强弩之末,那山寨中严阵以待的枪阵,以及侧翼包抄而来的伏兵,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他这仅剩的一百人若是继续向前,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王庆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最后看了一眼在火光中左冲右突、状若疯虎的酆泰,猛地转身。
“撤!”
百余精锐虽心有不甘,但见王庆心意已决,只得护卫着他,仓皇地退入来时的黑暗山径之中,将前军的厮杀与惨嚎抛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