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国犹豫了一下,挥手让院子里其他看热闹的村民都散了,然后才拉了条板凳,在赵昊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赵昊啊,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你说点事。”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村长,您说。”
钟爱国看着赵昊,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地说道:“赵昊,我知道,之前村里人做的事,伤了你的心。”
“他们……他们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那点蝇头小利,把你给气走了……我这个当村长的,也有责任,没能把他们给劝住。”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现在,他们都后悔了。”
“后悔?”赵昊挑了挑眉,心里没什么波澜。
“是啊,都后悔了。”钟爱国叹息道,“自从你去了均村,又是建瓷窑厂,又是开果园,把那边搞得红红火火。消息传回来,村里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以前跟着你干活的那些人,现在天天在背后骂自己是瞎了眼的蠢货。”
“前几天,赵大山他们几个,还跑来找我,哭着喊着,说对不起你,想让我出面,请你再回莽村,再带大家伙儿干。”
赵昊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梁淑慧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就说过,机会给了,是他们自己不珍惜。
钟爱国观察着赵昊的脸色,继续说道:“赵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莽村毕竟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村里还有你的根。”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看,能不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村里那片荒山,不比均村的小。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召集全村开会,把山包给你,条件随你开!我们一分钱都不要!”
钟爱国说得很诚恳,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他知道,现在能拯救莽村的,只有赵昊了。
赵昊放下水杯,看着钟爱国那张苍老而憔悴的脸,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对钟爱国本人,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这位老村长,确实是一心为村子着想。
只可惜,他带不动那群自私短视的村民。
赵昊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村长,对不起。”他看着钟爱国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不是我记仇,也不是我心狠。只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赵昊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散财童子。我当初带着大家伙儿干,是念着乡情,想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一点。可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
“是猜忌,是贪婪,是为了几毛钱的工钱跟我闹翻。人心,凉了,就暖不回来了。”
“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均村那边。瓷窑厂,新果园,上百号人跟着我吃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回头来管莽村的事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能做的,也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以后村里谁家要是真有急事,比如生病没钱看,孩子上学交不起学费,可以来找我。我救急,但不救穷。”
“至于带着莽村致富……村长,您别再提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钟爱国听完赵昊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知道,赵昊说的是事实。莽村的村民,亲手把这个财神爷给推出了门外。
现在想请回来?晚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说几句,但看着赵昊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唉……”钟爱国最终只剩下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和悔恨的叹息。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佝偻着背,默默地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的萧索和苍老。
赵昊看着钟爱国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也谈不上痛快。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莽村村民当初的所作所为,确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现在看着他们后悔,要说心里一点爽快感没有,那是假的。
但看到钟爱国那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些不落忍。
“大郎,你……”梁淑慧看着赵昊,眼神里有些担忧。
她刚才在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姨,我没事。”赵昊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决定。”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走到院子门口,看着村里那条熟悉的黄土路。
一些村民还聚在不远处,朝着他家院子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到钟爱国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他们立刻围了上去。
“村长,怎么样了?赵昊他答应了没?”赵大山急切地问道,他就是当初带头闹事,嫌工钱低的刺头之一。
“是啊村长,他咋说的?”
钟爱国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面前这一张张或焦急、或期盼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说……”钟爱国声音沙哑地开口,“他说,人心凉了,就暖不回来了。他救急,不救穷。以后,莽村的事,他不管了。”
这话一出,围着他的村民们,全都傻眼了。
“啥?他不管了?”
“怎么能不管呢?他也是莽村的人啊!”
“就是啊!他在外面发了大财,就忘了本了?拉扯一下乡亲们怎么了?”一个婆娘尖着嗓子喊道。
“闭嘴!”钟爱国突然爆发了,他用拐杖重重地一顿地,指着那个婆娘,气得浑身发抖,“忘了本?是谁忘了本!当初赵昊带着大家伙儿干,给的工钱比外面都高,你们是怎么做的?”
“嫌东嫌西,为了几毛钱,就跟他闹翻!人家心寒了,走了!”
“现在看到人家在均村干得好,你们又眼红了,后悔了?想让人家回来?”
“你们把人家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