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窑厂的事，赵昊看看天色，估摸着才刚过晌午。
他心里那股子因为昨夜而起的烦闷，在看到村民们的笑脸后消散了不少，但胸口里，总觉得还有一股劲儿没使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赵昊对着众人挥挥手，然后转身从窑厂的工具棚里，拎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砍刀，别在腰后。
“昊哥，你这是要干啥去？”李大壮好奇地问。
赵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野性。
“手痒了，上山转转。昨儿那头野猪不经吃，今天再去弄点硬货。”
他顿了顿，声音提了提，“都把家里的锅刷干净了，今晚，要是运气好，咱们全村开席，吃熊肉！”
“吃熊肉！”
整个窑厂先是一静，随即彻底炸开了锅。
熊！那可是山里最顶级的大家伙，寻常猎人见了都得绕道走。他们这位昊哥，竟然说得跟上街买白菜一样轻松。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更加狂热的崇拜和欢呼。
“昊哥威武！”
“等着昊哥凯旋！”
在全村老少爷们的欢呼声中，赵昊没再多言，只是潇洒地一挥手，拎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猎枪，大步流星地，再次走进了那片莽莽苍苍的后山。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巡视，也不是为了采药。
他是去狩猎。
一个真正的猎人，要去征服这片山林里，最强大的存在。
山风吹过林梢，发出海浪般的呼啸。
赵昊独自一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步履却轻快得不像话。
他没有选择之前打野猪的那条路，而是朝着更深、更原始的西山走去。那里人迹罕至，林木也更加茂密，是大型野兽真正的乐园。
他手里提着那把双管猎枪，枪身被他擦得乌黑发亮。
他没有带弓箭，对付熊瞎子那种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弓箭的力道还是差了些，只有这装填了独头弹的猎枪，才能一击致命。
昨夜在沈若冰那里宣泄出去的，是欲望和怜惜。
但昨天下午在果园里积攒下来的那股子暴戾和杀气，却还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棋逢对手的战斗，来彻底释放这股压抑的情绪。
山里的空气，带着草木腐烂和湿润泥土混合的气息，吸入肺里，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他的感官被开到最大，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眼睛扫视着林间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打到两只不开眼的野鸡，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发现。
赵昊也不着急，打猎本就是个耐心活儿。
他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粗粮饼子，就着山泉水，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起身继续赶路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了出来。
赵昊立刻停下动作，整个人像一尊雕塑，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灌木丛晃动得更厉害了，紧接着，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黑色小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
它看起来不过刚出生几个月的样子，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是头小熊崽。
赵昊心里一动。有小的，附近肯定就有大的。
他没有惊动那只小熊，而是屏住呼吸，悄悄地绕过灌木丛，目光开始在周围的地面上搜寻。
很快，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他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串巨大的脚印，梅花状的脚掌，深深地陷入泥土里，边缘还带着五道清晰的、长长的爪痕。
从脚印的大小和深度判断，这绝对是一头体重超过三百斤的成年黑熊。
赵昊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那不是害怕，而是猎人发现顶级猎物时的兴奋。
他顺着脚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他的脚步放得极轻，落地无声，像一只在林中穿行的狸猫。
他始终与脚印保持着一段距离，利用树木和岩石作为掩护，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都隐藏得天衣无缝。
这头黑熊显然没什么警惕心，一路走，一路留下了大量的痕迹。被它扒拉过的蚁穴，被它用爪子刨开的腐木，还有一堆尚有余温的、混杂着野果和昆虫的粪便。
赵昊根据这些线索，判断出这头熊刚刚进食完毕，现在应该是要去水源地喝水，或者找个舒服的地方睡午觉。
他又跟了约莫半个钟头，潺潺的水声从前方传来。
他知道，快到了。
赵昊放慢了脚步，将猎枪的击锤轻轻扳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他绕了一个大圈，从上风口，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一条小溪边。
他躲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溪水对岸的一片开阔地上，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熊，正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懒洋洋地舔舐着清澈的溪水。
它的身形极其雄壮，一身黑亮顺滑的毛皮，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宽厚的熊掌，蒲扇般大小，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带着一股沉重的力量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胸前那一道月牙形的白色斑纹，证明了这是一头血统纯正的亚洲黑熊。
这畜生，比赵昊预想的还要大，恐怕不止三百斤。
赵昊的心跳再次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进入了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他缓缓举起猎枪，冰冷的枪托抵在肩窝，透过准星，稳稳地锁定了黑熊的脑袋。
这个距离，大概有五十米。
对于滑膛枪来说，已经接近有效射程的极限，但他有信心，一枪爆头。
就在他食指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那头正在喝水的黑熊，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它那双看起来有些憨态可掬的小眼睛，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死死地盯住了赵昊藏身的方向。
它耸动着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闻着。
被发现了！
赵昊心里一凛，不再有任何犹豫。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炸响，惊起飞鸟无数。
铅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黑熊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