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将京城的街道冲刷得干干净净,却冲不散笼罩在人心头的焦灼。前线传来消息,慕容烈退守肃州后,凭借坚固的城防和充足的粮草,与萧绝的大军陷入对峙。肃州城易守难攻,若拖延下去,对粮草本就吃紧的朝廷大军极为不利。
漪澜苑的暖阁里,苏晓晓对着一幅巨大的西北地形图愁眉不展。地图上,肃州城被红笔圈出,周围的山脉、河流、道路标注得密密麻麻,却找不到一处可以突破的缺口。
“肃州城三面环山,一面靠河,慕容烈又在城外挖了三道护城河,简直是铜墙铁壁。”苏晓晓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山脉,“想要强攻,怕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吴月娘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见她对着地图出神,便将姜汤放在桌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肃州城我小时候去过,确实难攻。我叔父慕容烈早有反心,这些年一直在加固城防,囤积粮草,就是为了今天。”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自上次接到堂兄的密信,得知族人虽暂时安全,却仍被软禁,她心中对慕容烈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
苏晓晓抬头看向她:“你对肃州周围的地形熟悉?”
“还算熟悉吧。”吴月娘点头,“我父亲以前常带我去西北巡视产业,肃州城外的几座山,我都跟着爬过。”
“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小路,可以绕到肃州城后方?”苏晓晓眼睛一亮,“若是能找到一条小路,奇袭敌军的粮道,就能逼迫慕容烈出城迎战。”
吴月娘走到地图前,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口中喃喃自语:“肃州城后方是黑风岭,那里山势陡峭,林深草密,据说只有猎户才知道几条采药的小路……”
她忽然停下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好像……想起一条路。”
接下来的几日,吴月娘几乎都泡在漪澜苑,与苏晓晓一起研究地图。她凭着儿时的记忆,在纸上画出了黑风岭的大致地形,又反复修改,标注出可能存在的路径。
“就是这里。”第五日傍晚,吴月娘终于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小点,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从黑风岭西侧的鹰嘴崖下去,有一条隐蔽的山谷,穿过山谷,就能直达肃州城的粮仓——西风渡。这条路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小时候跟着一个老猎户无意中走过一次,印象不太深了。”
苏晓晓看着她标注的路线,路径狭窄曲折,几乎是嵌在悬崖峭壁之间,确实是奇袭的绝佳路线。
“太好了!”苏晓晓激动地说,“若是能通过这条路毁掉敌军的粮仓,慕容烈必败无疑!”
然而,吴月娘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可是……这条路上有慕容烈的暗哨。我叔父在黑风岭布了不少人手,专门看守这条隐秘的通道,以防万一。”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挣扎:“若是……若是陛下派人走这条路,一旦被发现,不仅会损兵折将,慕容烈还会怀疑是我泄的密,到时候……我的族人……”
她不敢再说下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边是解救族人的希望,一边是可能连累族人的风险,她陷入了痛苦的抉择。
苏晓晓看着她纠结的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月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想想,若是能奇袭成功,慕容烈兵败如山倒,你的族人才能真正得救。反之,若是让慕容烈继续盘踞在肃州,你的族人只会永远被软禁,甚至可能被他灭口。”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这是解救你族人的最好机会。而且,我们可以让陛下派最精锐的部队,小心行事,尽量不惊动暗哨。”
吴月娘沉默了。苏晓晓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枷锁。是啊,风险再大,也比坐以待毙强。为了族人,她必须冒险一试。
“好。”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把这条路的详细情况画出来,包括哪里有暗哨,哪里有陷阱,都标注清楚。”
当晚,吴月娘彻夜未眠。她在灯下仔细绘制着地图,回忆着儿时走过的每一个细节——哪里的石头松动,哪里有岔路,哪里的溪流可以饮用,哪里的山洞可以藏身……
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线条和文字,每一笔都凝聚着她的勇气和期盼。天快亮时,她终于完成了地图,又在旁边写下了详细的说明,包括如何避开暗哨,如何快速通过山谷,如何进攻西风渡的粮仓。
“姐姐,就拜托你了。”吴月娘将地图交给苏晓晓,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一定要……一定要让陛下小心。”
“放心吧。”苏晓晓郑重地接过地图,“我会用最隐秘的方式送往前线,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是你画的。”
三日后,一封加急密信送到了萧绝手中。
彼时,萧绝正在中军大帐中与将领们商议战事,听闻京城有密信送来,连忙拆开。当他看到信中的地图和计策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这条路线……可行吗?”赵威凑过来,看着地图,眉头紧锁,“太过凶险了,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越是凶险,越有可能成功。”萧绝手指在地图上的西风渡一点,“慕容烈将所有粮草都囤积在西风渡,以为有黑风岭天险守护,万无一失。若是我们能出其不意,烧掉他的粮仓,他必不战自溃。”
他看向秦风:“这地图是谁画的?如此详细,连暗哨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秦风低声道:“是宸婉仪送来的,说是……一位熟悉西北地形的故人所画。”
萧绝心中一动,瞬间猜到了是谁。除了吴月娘,谁还能如此熟悉黑风岭的地形?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晓晓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惊喜,而月娘,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好!”萧绝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命令,命李信率领五千精锐,今夜出发,按此地图路线,奇袭西风渡!务必毁掉敌军粮仓,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李信抱拳行礼,接过地图,转身大步离去。
李信率领的五千精锐,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按照吴月娘标注的路线,趁着夜色,悄悄潜入黑风岭。
一路上,他们果然避开了几处暗哨,绕过了陷阱,在黎明时分抵达了西风渡附近。此时,敌军的哨兵正在打盹,粮仓的守卫也很松懈。
“动手!”李信一声令下,五千精锐如猛虎下山般冲出,瞬间解决了哨兵和守卫。他们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粮仓上,点燃了火把。
“轰——”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照亮了黎明的天空。西风渡的粮仓共有三十余座,里面囤积的粮草足够慕容烈的大军支撑半年。此刻,在大火的吞噬下,粮食化为灰烬,浓烟滚滚,几里外都能看见。
“不好!粮仓着火了!”
“有敌军偷袭!”
肃州城内的慕容烈听闻消息,气得当场吐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隐秘的粮仓,怎么会被敌军找到?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慕容烈嘶吼着,眼中充满了血丝。
然而,不等他查出结果,李信已经率领部队安全撤离,返回了朝廷大军的营地。
奇袭成功的消息传回京城时,苏晓晓和吴月娘正在祈福堂诵经。听到太监的通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释然。
“成了!我们成功了!”吴月娘的声音带着颤抖,泪水夺眶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苏晓晓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太后也很快得知了消息,特意召苏晓晓和吴月娘到慈宁宫。
“好啊!真是太好了!”太后看着她们,眼中充满了赞许,“月娘,你立了大功!不仅帮了陛下,也为你吴家洗刷了污名。等陛下回来,哀家一定为你请功!”
吴月娘连忙行礼:“这都是托太后和姐姐的福,月娘不敢居功。”
她心中清楚,若不是苏晓晓的鼓励和支持,她或许永远也没有勇气献出这条计策。这份情谊,她将永远铭记。
西风渡粮仓被毁,对慕容烈的大军是沉重的打击。
军中粮草告急,将士们人心惶惶,士气一落千丈。不少原本被胁迫参军的士兵,开始偷偷逃跑;一些将领也私下联系朝廷大军,准备投降。
慕容烈虽然极力镇压,却无法阻止军心涣散。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而朝廷的大军,则士气大振。萧绝趁势下令攻城,将士们奋勇杀敌,肃州城的防线很快就出现了缺口。
战局,在吴月娘的一条计策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深秋的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紫禁城的角楼。苏晓晓和吴月娘站在宫墙上,望着西北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
“快了。”苏晓晓轻声说,“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凯旋归来了。”
“嗯。”吴月娘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到时候,我就能见到堂兄和族人了。”
暖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花香。她们知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而那些在战争中付出的努力和牺牲,都将化为和平的基石,支撑着这个王朝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吴月娘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残稿,心中充满了感慨。曾经,她因为叔父的叛乱而自卑痛苦;如今,她却用自己的力量,为平定叛乱贡献了一份关键的力量。
她终于明白,出身无法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只要坚守本心,坚守正义,就能走出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身边这位始终支持她、鼓励她的姐妹。吴月娘看向苏晓晓,眼中充满了感激。
苏晓晓感受到她的目光,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两个女子的身影,在阳光下相依而立,成为了宫廷中一道最美的风景。她们的故事,也将随着这场战争的胜利,被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