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停在校医院东门斜对面的树荫下。
司机没问要不要发票,顾临渊也没给。他下车时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上那张林语柔和周慕白的合影还没关掉。照片里两人靠得很近,周慕白的手搭在她肩上,背景是间暗红色调的密室,桌上文件清清楚楚写着“计划G-139:精神干预启动”。
他把手机翻过来塞进裤兜,抬脚往门诊楼走。
研讨会定在三楼神经康复中心会议室,九点整开始。他迟到了七分钟。推门进去的时候,谢云舟正在讲ppt,投影上是一张脑电图波形图,标注着“患者a波异常波动”。
全场二十多个医生齐刷刷转头看他。
顾临渊面不改色走进来,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擦过桌角时,左耳耳钉突然发烫。
来了。
空气里有东西不对劲。不是味道也不是声音,是一种频率,像老式电视待机时那种低频嗡鸣,只有耳朵特别灵的人才能察觉。他之前在祖宅主机房听过一次,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ER7系列的情绪共振器,又上线了。
谢云舟合上笔记本电脑,转向他:“你来了。我们刚才在讨论你的恢复方案。”
“嗯。”顾临渊点头,“继续。”
“根据你近期的行为表现和生理数据,我建议转入长期静养模式,考虑转诊至合作疗养机构进行深度心理干预。”谢云舟说话很慢,每个字都像称过重量,“你昨晚经历了高强度刺激事件,神经系统需要稳定环境。”
顾临渊笑了下:“您觉得我是精神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云舟皱眉,“但你的应激反应超出常人阈值,比如昨天直播中断时的决策速度,还有手术室那次三分钟创新术式——这些都不符合医学记录中的正常认知负荷。”
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助手低头敲电脑,手指有点抖。
就是他。
顾临渊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人手背,发现他每次敲回车键都会眨两下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信号有没有传出去。
情绪共鸣反馈条件触发:强烈恐惧+信息传递压力。
耳钉温度骤升。
三分钟倒计时启动。
视野瞬间切换。他的大脑像被插进一根USb线,直接读取了对方的操作逻辑。屏幕上那台脑电波仪根本不是普通监测设备,后台运行的是伪装成医疗软件的ER7协议,实时上传数据到外部服务器,还能反向注入微电流干扰使用者判断力。
Starlight_Lab_ER7字段一闪而过。
果然是星耀实验室的老技术翻新用。
他假装揉太阳穴,右手悄悄从袖口滑出一枚微型芯片,贴在桌沿靠近USb接口的位置。只要能建立一秒镜像连接,就能抓一段原始数据包。
就在这时,会议室顶灯闪了一下。
红光。
不到半秒。
但够了。
设备警报响起。
尖锐的蜂鸣声刺得人耳膜疼。
所有人站起来。
“系统自毁程序激活。”助手慌忙拔电源,“可能是病毒攻击!”
顾临渊收回手,芯片已经脱落。他按住额头:“我头晕……能不能先让我看看自己的数据?”
没人理他。
谢云舟正打电话叫安保封锁楼层。
他趁乱打开手机备忘录,输入一行代码:b-7。
这是他和秦枫约定的紧急信号,意思是“扫描我周围所有无线信号源,标记异常频段”。
手机刚锁屏,肩膀被人轻拍。
回头,沈南乔站在后面。她摘了口罩,手里拿着个平板。
屏幕里是停车场监控画面。
林语柔戴着黑色手套,正打开一辆车的驾驶座门。那是他的车。她弯腰把一支注射器插进空调通风口,轻轻推完液体后关上门,转身离开。
时间显示:八点五十二分。
他车钥匙一直在身上。
说明她有复制钥匙,或者远程解锁权限。
更糟的是,这辆车今天早上才从庄园开出来,路线没人知道。除非……
有人实时追踪他。
“她给你打了招呼?”沈南乔低声问。
“没有。”顾临渊摇头,“但她知道我会来这儿。”
“不只是她。”沈南乔把平板递过来,“你看设备编号。”
画面放大。注射器侧面印着一行小字:**ER7-matrix-09 \/ Reused from Starlight Lab**
又是09号。
和昨晚劫持直播的是同一套系统。
物理端+数字端同步动手,打得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不能第三次触发金手指,冷却期还没到,浪费了就等于断了一条退路。
“我要留院观察。”他说。
“你说什么?”沈南乔一愣。
“我同意谢教授的建议。”顾临渊站起身,声音提高,“我现在感觉很不稳定,需要专业监护。但我有个条件——数据采集过程必须由第三方监督,比如林深团队的技术人员到场见证。”
谢云舟刚挂电话就听见这话,脸色变了:“这不符合流程。”
“那就报警处理。”顾临渊掏出手机,“我现在怀疑我的车辆遭到非法入侵,车内可能含有致幻或控制类物质。沈警官正好在场,要不要现在立案?”
会议室安静下来。
医生们互相看了看。
谢云舟沉默几秒:“可以安排独立采样检测。但你必须签署知情同意书。”
“没问题。”顾临渊笑,“但我也要保留全程录像权。”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设成飞行模式,关掉所有蓝牙和wi-Fi。智能设备全断,连手表都摘下来扔进金属盒。他知道这种脑电波仪最怕物理隔离,一旦失去信号反馈,再强的操控也变废铁。
十分钟后,他被带到二楼观察室。
单人间,床头有心电监护仪,墙上挂着摄像头。
他躺上去,闭上眼。
等人都走了,他慢慢把手伸到床垫底下,摸出那片从芯片上刮下来的金属残片。上面刻着几个字:**Serial No: ER7-matrix-09**。
和唐小满主机里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这是同一批设备在反复使用,回收、改装、再投放,像幽灵一样缠着他。
他把残片藏进枕头夹层。
然后睁开眼,看向房间角落的摄像头。
镜头微微动了一下。
自动对焦。
他在心里冷笑。
你们看吧。尽管看。
但我现在清醒得很。
沈南乔离开前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查09号设备入网记录,源头不在校内**。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敌人已经把手伸进了校园网络核心层,甚至可能控制了部分管理员权限。
但他也发现了别的东西。
就在刚才会议结束前的大屏幕回放里,那段脑电图波形中,有一串规律脉冲,间隔固定,频率极低。
他记住了。
那个频率,和母亲留下的蓝宝石耳钉共振时发出的声波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
是提示。
还是警告?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
这场所谓的“康复治疗”,根本不是为了帮他。
是要让他安静下来。
永远安静。
他坐起身,从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下三个词:
**ER7-matrix-09**
**陈默**
**带钻指甲**
写完,他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鞋垫夹层。
门外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
他躺回去,闭上眼睛,呼吸放平。
门开了。
谢云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给你打一针镇定剂。”他说,“别紧张,只是常规流程。”
顾临渊没睁眼。
但他右手悄悄摸到了床头柜下的机械闹钟按钮。
那是他五分钟前要求护士拿来的“老式设备”,说是电子钟吵得睡不着。
现在,它成了唯一没被联网的东西。
也是他最后的计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