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走出手术区的时候，天刚亮。
他兜里还揣着那片注射器的碎玻璃，手指时不时碰一下，确认它还在。走廊灯光打在地面，反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眼，脚步没停。
前方拐角处，一个人影蹲在地上。
相机架在三脚架上，镜头正对着麻醉恢复室的门。
那人穿着马甲，胸口印着“星闻周刊”四个字，肩上挂着两台设备，右手握着快门线，眼睛贴在取景器上。
顾临渊认得他。上周拍到他和叶晚星同框，标题起得特别骚：“校草夜会顶流，契约婚姻藏猫腻？”点击量五百万。
现在他又来了。
闪光灯闪了一下。
又一下。
顾临渊走过去，脚步不重，但每一步都踩在对方节奏的间隙里。
记者察觉动静，抬头看了眼。
见是顾临渊，嘴角一扬，没说话，反而按下了连拍键。
咔嚓、咔嚓、咔嚓。
照片一张张生成。画面里，苏璃躺在病床上，窗帘半开，晨光落在她脸上。她闭着眼，呼吸平稳。床边监护仪数字跳动。
顾临渊站在镜头前，没有挡。
他就这么看着相机。
三秒后，左耳耳钉发烫。
不是剧烈灼烧那种，是温热，像被阳光晒透的金属片。
他知道这感觉——共情反馈启动了，哪怕能力还在冷却期，只要情绪够强，也能触发一丝残余反应。
他盯着镜头反光。
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记者按下快门时的心理节奏：构图、对焦、选择时机、预判下一帧动作。他还看到了更奇怪的东西——镜头内部有一圈环形装置，不是标准光学组件，频率和医院监控系统有微弱共振。
这不是普通相机。
是改装过的。
核心部件用了情绪共振器的技术。
顾临渊收回视线，声音很平：“你拍完了吗？”
记者笑出声：“哥，这可是独家。白月光彻夜守候，心跳同步，多甜啊。网友就爱看这个。”
顾临渊没接话。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查一下，最近有没有‘星闻周刊’的记者接到匿名线索，说今天能在医院拍到爆炸性新闻。”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挂掉后，他转身往新闻发布厅走。
腿还是软的，但他不能停。
九点零三分，发布厅坐满了人。
长桌摆好，背景板写着“关于近期网络谣言的官方说明”。
顾临渊坐在主位，西装没换，袖口还有血迹干掉的痕迹。
主持人刚介绍完来宾，大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接着跳出视频。
画面是偷拍的照片，一帧一帧播放。苏璃起身倒水、查看监护仪、坐在床边低头，每个动作下方都标着时间戳。
然后切换到另一组画面——实验室爆炸案当天的监控录像。
两个时间轴并列滚动。
苏璃的动作频率，和爆炸前监控里某个模糊身影的行为模式完全一致。
有人低声惊呼。
“这……这也太像了吧？”
“她昨天真的在场？”
“顾临渊包庇她？”
台下记者开始举手提问，声音越来越杂。
顾临渊没动。
他看了眼技术人员，对方摇头，表示无法强制关屏。
黑客远程控制了系统。
视频播完，最后定格在一张合成图：苏璃的脸被p进了爆炸现场，站的位置正是当年事故中心。
顾临渊站起来，走到屏幕前。
他指着最后一帧：“你们看到的是剪辑，不是真相。”
声音不大，但全场安静了。
“第一，这些照片是偷拍，侵犯隐私。第二，视频对比的时间轴是人为拉伸的，原始数据对不上。第三——”
他顿了顿。
“你们用的镜头，是经过情绪共振器改造的设备。这种技术不在民用市场流通。谁给你们的？”
没人回答。
他继续说：“我已经拿到偷拍设备的技术检测报告。24小时内，我会公布全部证据。现在，请你们把镜头对准事实本身。”
说完，他坐下。
技术人员终于夺回控制权，屏幕切回背景板。
台下有人记录，有人拍照，也有人收起设备，悄悄离场。
十一点四十五分，档案室隔壁的数据处理间。
顾临渊坐在电脑前，面前摆着三色笔。
红笔圈出照片边缘的畸变区域——那是广角矫正失败的痕迹。
蓝笔记下时间轴异常点：三点十七分苏璃起身，但监护仪数据显示她当时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不可能自主活动。
黑笔写下三个字：共振残留。
他摸了摸耳钉。
刚才发布会上，他再次捕捉到一丝共鸣波动。不是来自人，是来自设备本身。那台相机在传输数据时，发出了一段加密信号，频率和母亲留下的耳钉有微弱呼应。
这不只是栽赃。
是测试。
他们在试他的反应速度，试他能不能识破技术陷阱，试他会不会暴露更多能力痕迹。
门被敲了两下。
技术员探头：“原始文件备份好了，放在独立硬盘里。ExIF信息部分被清除，只剩一个编号：ER-7-Δ9。”
顾临渊点头。
“传给林深，让他查这个编号的源头。所有操作日志保存，外部访问尝试立刻报警。”
技术员应了一声，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拿起硬盘，贴在耳边晃了晃，好像能听到数据流动的声音。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第一声很轻。
第二声近了些。
第三声停在医院门口。
他没去看。
他盯着电脑屏幕，等分析结果。
硬盘指示灯一闪一闪。
红灯。
绿灯。
红灯。
绿灯。
突然，屏幕弹出提示：
“检测到异常访问请求，来源Ip已屏蔽。”
顾临渊伸手，按下保存键。
文件命名：【夜照风波_原始影像_V1】
他把硬盘放进口袋，站起身。
走廊灯光依旧刺眼。
他抬手挡了一下。
手指碰到耳钉。
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