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
顾临渊站在监控室门口没动。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南乔发来的消息：“证据已收，警方备案中。”他把硬盘塞进内袋，抬眼就看见主舞台的钢索突然崩断。
叶晚星悬在半空，保险绳拉住她身体，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台下尖叫四起，乐队演奏戛然而止。
首席小提琴手的手指抖了一下，弓子偏了半寸。音乐卡住了。
顾临渊冲向侧台，三色笔已经握在手里。共情能力自动触发，他瞬间感受到乐手的恐惧——心跳过快，指尖发麻，肌肉僵硬。这不是技术问题，是心理塌方。
他抽出一张废弃节目单，在背面快速画图。
红笔圈出断裂后的节奏断点。这个位置如果强行接上，观众容易踩踏。
蓝笔标出升调过渡段。可以用c大调替代原版的降b调，情绪更稳。
黑笔写下节拍器频率：每分钟92拍，和人类静息心率一致，最容易让人平静下来。
他把纸条塞给旁边的大提琴手。那人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是你？”大提琴手小声说，“上次校际赛你用数学公式算出最佳合奏节奏的那个？”
顾临渊点头。
大提琴手咬牙，把纸条悄悄传给了指挥助理。
后台依旧混乱。灯光系统还没恢复，替补乐手还在赶来的路上。有人想强行重启原曲，但那样只会让所有人更乱。
顾临渊走上临时台阶，手里拿着一根备用指挥棒。没人拦他，所有人都盯着空中摇晃的叶晚星。
他举起指挥棒，却没有挥下。
而是往上一抛。
指挥棒飞向空中，在最高点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时，舞台大屏突然切换画面。
是一段操作记录视频。
清晰显示某个Ip在三十秒前远程关闭了钢索承重监测系统。执行时间，正好是钢索断裂前五秒。
全场安静了一秒。
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声音。
顾临渊站在原地，轻声说：“红色是危险。”
话音通过未关的耳返传进后台。
“蓝色是机遇。”
控制室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
“黑色……”顾临渊看着屏幕回放中的操作日志，“是某个总喜欢在幕后按按钮的大人物的失败。”
他话音落下，现场掌声如雷。
乐队开始重新演奏。节奏比原来慢了两拍，但更稳。大提琴手带头进入新段落，小提琴手深吸一口气，弓子重新搭上琴弦。
第一个音准了。
第二个音稳了。
第三个音，带着力量出来了。
叶晚星在空中调整姿势，借着保险绳完成了一个旋转动作。她看到侧台那个穿潮牌卫衣的男人正盯着乐手，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三下。
红、蓝、黑。
她认得这个动作。
那是他写情书时的习惯。
音乐继续推进，情绪从慌乱转为坚定。观众不再尖叫，而是跟着节奏拍手。有人开始合唱副歌，声音越来越大。
顾临渊退到侧台边缘。
三色笔收回胸前口袋。
他扫了一圈人群，在安保区域看到一个穿便装的女人。沈南乔正通过对讲机低声汇报，目光时不时扫向他这边。
他知道她是来护场的。
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走。
这场演唱会还没结束。
下一首是压轴曲。
而他的位置，必须留在所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大屏还在播放操作记录回放。画面定格在那个Ip地址上，后面跟着一串数字编号。
15号。
顾临渊眯了一下眼。
这个编号他见过。
在谢云舟办公室的档案袋上，在周慕白打来的电话里，在三年前一场实验的名单末尾。
但他没动。
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
音乐渐强，乐队完成了救场演奏。首席小提琴手最后一个音拉完，整个人几乎虚脱，但脸上有了笑。
他们集体鞠躬。
台下欢呼。
叶晚星落地，工作人员立刻围上去检查伤势。她摆摆手，径直走向舞台边缘，看向侧台。
顾临渊站在那里，手插在裤兜里，银灰色挑染的碎发被风吹乱。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还真敢往上扔指挥棒啊。”
“你不也敢在钢索断了之后继续跳舞？”
“我有保险绳。”
“我有三色笔。”
她笑出声，眼角泪痣微微颤动。
“下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你要干嘛？我差点以为你要抢人家饭碗。”
“我只是觉得，”他掏出黑笔，在空中划了一下，“有些节奏，不该被意外打断。”
她懂了。
那三个点，是呼吸、心跳、意志。
和篮球场上的那次一样。
她没再说话，只是隔着人群看了他很久。
然后转身，对导演说了什么。
下一秒，大屏切到后台画面。
字幕弹出：
【特别鸣谢：现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学】
配图是他刚才在节目单上画的三色修正图。
网友瞬间炸锅。
“谁啊这是？三色笔战神？”
“救命！这不就是医学楼那个双修学霸吗？”
“他是不是每次出事都拿着三色笔？我记得篮球赛那次也是！”
“楼上清醒一点！他是叶晚星的老公！协议那种！但天啊好帅怎么办！”
唐小满的直播间直接冲上热搜第一。
她举着手机狂拍侧台：“家人们！前方高能！神秘男子再次现身！这次他用了三色笔改写了整场音乐会的命运！评论区扣1送他一支新的黑笔！”
弹幕疯狂刷屏。
顾临渊看了眼手机，直接关了通知。
他不想成为话题中心。
但他知道，只要他在场，有些事就不会失控。
音乐进入安可环节。
乐队准备重演救场曲目。这一次，节奏更流畅，情感更饱满。
顾临渊走到乐队前方，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三个节奏点。
红。
蓝。
黑。
首席小提琴手看着他，慢慢架起琴弓。
音乐响起。
比第一次更好。
观众沉浸其中，有人流泪，有人鼓掌，有人举起手机录像。
沈南乔站在岗亭里，记录下所有异常人员的动向。她看到顾临渊始终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像一道不会倒的墙。
她低头在本子上写：
【目标人物状态：清醒、冷静、高度警觉】
【行动模式：利用共情介入危机，以逻辑工具实现非暴力控制】
【风险等级：低（但存在被过度关注隐患）】
写完，她抬头。
顾临渊正好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她合上本子。
他知道她在查什么。
他也知道她不会乱说。
所以没躲。
音乐达到高潮。
叶晚星重新登上舞台，这次她没走钢索，而是站在中央唱歌。声音有点哑，但很真。
唱的是《等我》。
这首歌原本不在歌单里。
是她临时加的。
顾临渊听着，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胸前口袋。
那支黑笔还在。
他想起七年前，自己第一次见苏璃那天，写的那封没送出的情书。
开头是：“红色是过去，蓝色是现在，黑色……”
后来他没写完。
但现在他知道结尾了。
黑色，是心动。
也是选择。
音乐结束，全场起立鼓掌。
主持人上台宣布演出圆满成功。
顾临渊转身准备离开通道。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短信。
只有四个字：
“第15号，醒了吗？”
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眼大屏。
上面还在循环播放那段操作记录。
Ip地址清晰可见。
编号15的字样，一闪而过。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
三色笔重新拿出来，在掌心轻轻敲了三下。
红。
蓝。
黑。
然后他迈步向前。
脚步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