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瞬间,顾临渊正站在医院走廊拐角。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急诊科主任。没接,直接按掉。三秒后电话又响,这次他划开接听,贴到耳边。
“谢教授手术中突发心梗,你现在在哪?”
声音很急,但他反而冷静下来。刚才在咖啡厅那股紧绷感还在,耳钉已经不烫了,能力恢复了。他握了握手里的三色笔,红蓝黑三支笔杆硌着掌心,有点疼。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转身就往外科楼跑。卫衣帽子甩在脑后,碎发被风吹乱。脑子里过了一遍谢云舟平时站台的样子——皱巴巴的白大褂,歪领带,手里总端着泡面碗,说话像念病历一样干巴巴的。
可现在那个人快不行了。
手术室门口已经围了几个医生,看到他冲过来都愣了一下。
“学生不能进一级手术区。”有人拦他。
顾临渊没说话,直接掏出学生证拍在消毒台上,抓起手套就开始戴。动作太快,撕破了一只。他换了衣服,手伸进酒精喷雾里晃了两下,抬脚就往里走。
“你疯了?这是开胸手术!”
“我是他学生。”他说,“也是现在唯一能上手的人。”
里面警报声一直在响。监护仪上的波形乱跳,谢云舟躺在手术台边,脸色发青,嘴唇紫得吓人。主刀医生正在做心外按压,节奏已经开始不稳。
顾临渊走到台前,看了眼器械盘。
刀在他手里。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一旦失败,不只是医学生违规操作的问题,是命。
但他必须上。
闭眼一秒,回忆谢云舟查房时的样子。批改论文时那种近乎偏执的严谨,做示范时手指的每一个微小动作。他记得有一次看老师缝合血管,一针下去稳得像机器。
情绪共鸣反馈——触发。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像是有人把整套肌肉记忆塞进他身体。他的手突然知道该怎么动了。
睁开眼,执刀。
划开胸腔的动作干脆利落。血渗出来,他用吸引器清创,速度快得让旁边护士都愣住。
“他在模仿谢教授的手法……”有人低声说。
顾临渊没理,盯着心脏位置。心包已经肿胀,必须马上取栓。他换钳子,剪开心包膜,露出主动脉根部。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在抖。
不是害怕,是共情太深。他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谢云舟每次站台,手也是抖的。只是藏得好。
“原来您也会怕啊。”他低声说了一句,手却稳了下来。
继续操作。
取栓成功,血流恢复。他开始缝合血管,针脚细密均匀,和谢云舟教的一模一样。监测仪上的波形慢慢变平,血压回升。
外面观察室里,林语柔靠在玻璃墙边,手里举着摄像机。
她穿香奈儿套装,指甲涂着带钻的裸粉,镜头对准手术台中央那个穿着小号手术服的年轻人。嘴角扬起一点笑。
“顾临渊,这可是违规主刀。视频一发出去,你连学籍都保不住。”
她按下录制键,画面清晰稳定。顾临渊的脸、手、动作全在里面。
可就在下一秒,屏幕突然黑了。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设备故障,赶紧拍了几下。再开机,还是黑屏。重启、插卡、换电池,全试了一遍,信号彻底断了。
“什么情况?”她低声骂了一句,抬头看向监控面板,所有线路显示正常。
但她不知道的是,手术室内的监测系统也出现了异常波形。一道锯齿状的干扰信号,混在正常数据流里,一闪而过。
顾临渊眼角扫到了。
他没停手,继续缝合最后一针。打结,剪线,动作干净。
“心跳恢复,血压90\/60,维持稳定。”麻醉师报告。
顾临渊松了口气,摘下手套。指尖冰凉,额头全是汗。他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苍白,眼睛有点红。
他不是医生,但刚才那一刻,他成了谢云舟。
水声哗哗响,他关掉龙头,拿纸擦手。回头看了眼手术台,谢云舟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无影灯下,谢云舟左手垂在床沿外,手腕上挂着个旧听诊器。金属管上有刻痕,仔细看能看到一行小字:“别让手抖影响病人”。
顾临渊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
然后他转身,拿起自己的三色笔,抽出红笔,在手术记录本上写下时间、操作流程、用药剂量。一笔一划,工整得不像他平时的字迹。
写完合上本子,他把笔收回口袋。
刚要走,监测仪突然发出短促警报。
他回头。
屏幕上那道异常波形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明显。像是有人在远程调试什么,又像是系统被人动了手脚。
他走近几步,盯着数据看。
心率、血氧、血压全都正常,唯独脑电图出现一段规律性波动,频率和昨晚b-7柜子开启时的信号频段接近。
他眯起眼。
这不是故障。
是有人在测试控制权限。
他没动声色,走到角落的终端机前,假装查看术后护理流程,实则调出了后台日志。最新一条记录显示:**外部设备接入尝试,已拦截**。
来源Ip被加密,但时间戳和信号强度暴露了位置——就在医院内部,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他记下了时间。
转身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观察室方向。
林语柔已经不在了。地上留了个发卡,镶着碎钻,和上次在演唱会楼梯拐角捡到的那个款式一样。
他弯腰捡起来,放进证物袋,顺手塞进白大褂内袋。
然后他站回手术台边,看着还在昏迷的谢云舟。
“您教我的不只是技术。”他说,“还有怎么扛住不该扛的事。”
说完,他脱下手术服,搭在椅背上。没换衣服,就这么站着,盯着监测仪。
屏幕上那道异常波形消失了。
但顾临渊知道,它还会回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耳钉。
温的。
能力还在有效期。
今天还能用三次。
他没急着走,而是走到器械盘前,拿起刚才用过的手术刀。刀刃反光,照出他半张脸。
刀尖上还沾着一点血。
他用纱布轻轻擦掉。
然后把刀放回原位。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
护士们陆续收拾工具,准备转移病人。顾临渊站在原地,像一根钉子。
直到有人问他:“你还好吗?”
他摇头。
“不好。”他说,“但我能撑住。”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留在记录本上的字迹。
红笔写的日期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蓝笔小字。
是他自己的笔迹,但内容不是他写的。
写着:“他们已经开始改数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