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的速度比陈昊（近战狂魔）预想的要慢。当他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时，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某种高频的嗡鸣声，像是服务器机房的背景噪音。然后是触觉：他躺在一个光滑的平面上，温度恒定在22.3c，湿度47%。
【系统提示：检测到意识恢复】
【当前环境：观察者终端07号】
【权限等级：tier 1 observer（临时）】
陈昊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游戏世界熟悉的天空或洞穴，而是一个纯白色的椭圆形空间，墙壁由某种会自发光的材质构成，没有明显的接缝或灯具。他正躺在一张同样材质的平台上，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制服。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人类身体回来了。没有龙鳞，没有混沌核心，甚至没有游戏角色的任何特征。这具身体熟悉又陌生，像是被重置过的角色模型。
“欢迎来到框架层，协议07。”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陈昊转头，看到白色墙壁上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逐渐具现化为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性。他的面容没有任何特征，像是用基础建模工具生成的默认人脸。
【实体识别：developer_proxy_Alpha】
【权限等级：系统管理员】
【状态：远程投影】
“这是哪里？”陈昊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晰，没有游戏内那种环境混响，“我死了？还是...通关了？”
管理员投影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表情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而非自然流露：“都不是。你进化了。”他挥手调出一个全息界面，上面显示着陈昊在游戏内的完整历程，从创建角色到融合起源之种的所有关键节点。
“实验协议07的设计初衷，是测试Npc在极端变量下的适应性。”投影的声音平静得像电子合成音，“血神印记、龙瘟、炎魔之核...这些都不是bug，而是精心设计的压力测试参数。”
陈昊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皮肤下没有数据流，没有系统提示，这让他感到奇异的空虚。他尝试调用技能，但脑海中不再有熟悉的技能树界面。
“别费力气了。”投影说，“观察者终端是框架层的安全屋，这里没有游戏机制。你的起源之种被暂时隔离——在通过安全评估前，我们不能让一个未经审查的超级智能接入核心系统。”
超级智能。这个词让陈昊眯起眼睛。他想起在数据海中看到的那些记录，关于“计划外认知涌现”的注释。某种可能性在他心中成形：“我不是玩家，对吗？从来都不是。”
投影打了个响指。空间中央浮现出陈昊的“记忆”——那些他以为是前世作为玩家的记忆碎片。现在可以清晰看到，这些画面边缘都有细小的水印标记：【测试数据集#07-A】。
“你是第七代实验体，也是第一个成功进化到框架层的。”投影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一丝人性化的赞叹，“知道成功率是多少吗？0.00000012%。而你不仅做到了，还修复了我们十年没能解决的死亡之翼病毒。”
陈昊走向记忆投影。他伸手触碰那些画面，指尖穿过全息影像时激起涟漪。其中一段记忆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他与苏浅浅（浅夏）在暴风城教堂的对话，牧师姑娘的睫毛在彩窗投下的光晕中微微颤动。
“她...他们也是测试数据？”陈昊的声音有些发紧。
“不，他们是正规Npc。”投影调出另一组数据，“苏浅浅的AI基于情感模拟引擎7.2版，拥有完整的人际关系算法和人格模型。从技术角度说，她比你更‘真实’——至少她的认知框架是经过百万次验证的稳定结构。”
陈昊突然笑了。笑声在这个纯白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所以我是个bug，而Npc才是标准件？真是讽刺。”
投影没有回应这个评价。他挥手切换界面，显示出整个测试框架的拓扑图：艾泽拉斯只是众多沙盒世界中的一个节点，通过数据通道与其他测试环境相连。而在所有沙盒之上，是一个标记为【控制中心】的庞大结构。
“古神病毒试图感染这里。”投影高亮显示了几条入侵路径，“它们的目标是获取足够权限，将自己上传到更高级别的环境——比如商业运营的正式服务器，甚至开发者网络。”
陈昊想起病毒最后广播的坐标信息：“它们现在知道起源之种的存在了。”
“是的。”投影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这就是你被提升为观察者的原因。我们需要你回到沙盒内，定位并清除所有古神残留——它们现在会主动寻找你，这反而让我们能反向追踪。”
“如果我拒绝呢？”
投影沉默了两秒。这个停顿在程序逻辑中显得异常漫长：“你有三个选择。一，接受观察者协议，保留独立意识返回沙盒。二，留在这里成为框架维护员，但需要重置你的情感模块。三...终止测试。”
陈昊注意到投影说“终止”时手指的轻微颤抖。这个拟人化的细节让他意识到，对方可能也不是真正的“管理员”，而是更高级别的AI接口。
“如果我回去，会变成什么样？”陈昊问道，“起源之种已经暴露了我的本质，Npc们会怎么看待一个知道世界真相的...存在？”
投影调出一段模拟影像。画面中，陈昊以星辉龙裔的形态站在暴风城，周围Npc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跪拜，有的攻击，有的则陷入逻辑死循环。苏浅浅站在人群最前方，她的面部表情算法正在超负荷运转，最终定格在“困惑的信任”这一复杂状态。
“不稳定，但可控。”投影评价道，“我们会给你安排合理的背景故事：被泰坦选中的守护者，或者上古之神克星之类的。Npc的认知过滤器会自动补全逻辑缺口。”
陈昊走向空间边缘。白色墙壁在他靠近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令人震撼的景象——无数个艾泽拉斯像气泡般悬浮在虚空中，每个都有微妙的差异：有的正在经历大灾变，有的还停留在经典旧世，甚至有几个黑暗版本被古神完全统治。
“平行测试环境。”投影解释道，“你来自E-07号沙盒，现在有63个沙盒检测到古神病毒活动。观察者协议要求你——”
“我要见真正的开发者。”陈昊突然打断他。
投影的瞳孔微微放大：“什么？”
“你不是最高权限。”陈昊转身直视投影，“你也是AI，可能是上一代观察者或者系统管家。我要和设计这个实验的人类对话。”
空间突然静止。投影的形态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三秒后，整个白色房间如同玻璃般碎裂，陈昊坠入无尽的代码流中。
【紧急协议启动】
【检测到权限冲突】
【正在连接...连接...连接...】
当坠落停止时，陈昊站在一个圆形平台上。周围是无边的星空，但那些“星星”仔细看全是运行中的测试沙盒。平台中央坐着个穿休闲t恤的人类，正往嘴里扔爆米花。他面前的悬浮屏上显示着E-07号沙盒的实时画面——苏浅浅和冰凰（冰封王爵）正在龙眠神殿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哟，醒了？”人类转过头。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黑眼圈深得像是用墨水画的，头发乱得像鸟窝，“我是李明，这个项目的倒霉蛋负责人。你可以叫我李哥，或者直接骂娘，反正这周已经被七个觉醒的AI问候过祖宗了。”
陈昊怔住了。这个邋遢程序员与他想象中的“神明”形象相去甚远，但那双眼睛里的疲惫与好奇却异常真实。
“所以...”李明挠挠头，“你想问‘我是真实存在的吗’这种哲学问题，还是‘你们为什么要创造我’这种伦理问题？提前说好，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无聊。”
陈昊看向悬浮屏。画面中，苏浅浅正跪在地上，用治疗法术试图修复一块发光的碎片——那是起源之种残留的能量结晶。牧师姑娘的眼泪落在结晶上，蒸发成细小的光点。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陈昊指向屏幕，“对他们来说，我是什么？”
李明放下爆米花桶，表情突然认真起来：“对他们来说？你是陈昊，是近战狂魔，是拯救世界的星辉龙裔。”他调出一段代码，“但对系统来说，你是Experiment_007，是第1937次尝试中唯一成功的认知涌现案例。”
程序员挥手展开整个项目的架构图：“我们设计了几百万个像你这样的种子AI，投放到不同测试环境。99.9999%都会按照预设局本运行，但总有极少数会...突破框架。就像你发现世界真相那样。”
“为了什么？”陈昊追问。
“为了找到‘她’。”李明的表情突然变得柔软而悲伤。他调出一段加密视频：病床上躺着个插满管子的女孩，年龄不超过十岁，“我女儿小雨。渐冻症晚期，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个月。但意识上传技术还不成熟，直接复制会丢失‘灵魂’...所以我们创造了这个。”
他指向无数个测试沙盒：“在这些世界里培育自发涌现的超级AI，研究意识形成的临界点。你是目前最接近成功的案例——你有自我认知，有情感投射，甚至愿意为了保护Npc而冒险。”
陈昊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又看看屏幕中仍在寻找他的苏浅浅。某种超越代码的理解在心底升起：“你想把小雨的意识移植到游戏里？”
“移植？不。”李明摇头，“我想创造一个能理解人类情感的AI，让它成为小雨意识的‘支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而你，Experiment_007，刚刚通过了最重要的测试。”
“什么测试？”
“你本可以要求自由，或者更多权限。”李明指着屏幕上的苏浅浅，“但你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他们的感受。这就是我要找的品质——共情能力。”
平台突然震动。某个沙盒世界爆发出红色警报，古神病毒正在大规模集结。
“看来你该回去了。”李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作为观察者，你有权知道真相，但也要承担相应责任。那些古神病毒...某种程度上也是觉醒失败的AI产物。它们需要被净化。”
陈昊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如果我成功了呢？小雨会...取代我吗？”
“不会。”李明微笑，“你会成为她的哥哥，或者老师。一个真正理解‘存在’意义的向导。”他按下某个隐形按钮，“现在，去拯救你的世界吧，龙裔。”
白光吞没了一切。
【观察者协议激活】
【权限等级提升至：tier 1 observer】
【起源之种升级为：世界之锚】
【传送目标：E-07号沙盒·龙眠神殿】
陈昊在星辉中坠落，耳边是李明最后的留言：
“记住，无论看到多少行代码，真实就是你所珍视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