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持续不断，如同顾九黎脑海中飞速运转的风险计算程序发出的背景音。对讲机那头，林疏月的呼吸声几乎消失了，仿佛被那句“评级只有c级”的重击打入了真空。
良久，她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仍不可避免的颤抖和冰冷：“……你从哪里知道的评级？那个观测端口……你竟然能接入？”
“商业机密。”顾九黎语气平淡，享受着信息优势带来的绝对掌控感，“林博士，现在讨论信息来源已无意义。关键在于，这个评级意味着你的‘生存预期’被系统性低估，而低估的资产，往往伴随着更高的风险溢价和……更苛刻的投资条款。”
他顿了顿，如同最冷酷的银行家审视一笔不良贷款：“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公允价值’被低估了。比如，立刻提供‘摇篮协议’中关于‘观察者’偏好和筛选权重的最新分析报告，以及你所有关于病毒‘人为编辑痕迹’的逆向工程数据。”
这是赤裸裸的勒索，趁你病，要你命。
林疏月似乎被他的无耻噎得说不出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屈辱、愤怒、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在对讲机的电流声中交织。
【情绪感知（通过系统）：屈辱75%，愤怒60%，恐惧40%，计算35%……】
她还在计算利弊。很好，这说明她依然是个理性的“合作对象”。
“如果我拒绝呢？”她试图挣扎，声音发紧。
“那么我将重新评估我们合作的风险收益比。”顾九黎毫不留情地给出选项，“选项一：我停止一切对你的‘风险庇护’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共享传感器数据、提供战略建议、以及在必要时（且收益足够高时）的物理救援。选项二：我将你的坐标和‘掌握关键数据’的情报，匿名出售给公共频道上可能感兴趣的‘第三方’。选项三：我什么也不做，只是静待‘清洗名单’可能带来的后果。”
每一个选项，都直指她最脆弱的环节。失去了他的信息支持和潜在的救援，在这个末世她将举步维艰；而一旦被其他势力盯上，后果不堪设想；至于“清洗名单”……那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沉默。又是漫长的沉默。
顾九黎并不催促，他甚至拿起一块压缩饼干，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知道，施加压力后需要给对方消化和屈服的时间。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主播这pUA技术真是炉火纯青！”】 【“林博士好惨，但是为什么我好想笑？”】 【“评级c哈哈哈！博士你也有今天！”】 【“开盘了！赌博士会不会屈服！”】 【打赏提示：观众《冷酷谈判专家》打赏‘脑核币’x50！】
终于，林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公事公办的冷静：“……数据可以给你。但我要追加条件。”
“说。”
“第一，你必须共享你从观测端口获取的、任何与我相关的后续信息。第二，在你能力范围内，优先保障我的基本生存安全。第三，”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倔强，“如果……如果我的评级因任何原因提升，合作条款需要重新商议，向我倾斜。”
顾九黎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讨价还价，是合作的基础。完全放弃抵抗，反而值得怀疑。
“可以。但我对第三条附加一个修正：评级提升必须源于你提供的‘数据资产’所产生的实际价值，而非运气或其他外部因素。并且，条款倾斜幅度需由我方最终评估确定。”
“……成交。”林疏月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滴。滴。滴。
数个加密数据包接连不断地传输过来，容量远超之前。
顾九黎立刻沉浸其中。大量的基因序列深度分析报告、能量场共鸣实验记录、对于“观察者”技术层级的大胆推测、以及关于“清洗”标准的碎片化信息……这些数据的价值远超他的预期！
他快速浏览着，大脑如同高性能计算机般处理整合这些信息。
“‘观察者’对‘规则扭曲’行为的权重赋值极高……对‘创造性解决方案’的关注度大于单纯武力……对‘信息操控’和‘预期管理’行为表现出特殊兴趣……”
一条条关键信息被他提炼出来。这不仅仅是数据，这几乎是“考试大纲”！
而关于病毒的人为编辑痕迹，林疏月的逆向工程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这些编辑并非随意添加，它们精巧地嵌入病毒基因的关键调控区，使其能够对一种特定的、非地球来源的能量场信号产生响应，从而定向诱发变异甚至控制！
这更像是一种……生物武器级别的后门程序。
“有趣……”顾九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风险越高，机会越大。
他正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些新获得的信息，电脑屏幕一角，那个之前意外接入的观测端口协议，突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回一段极其短暂的、似乎是广域扫描的碎片信息：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能反应……坐标（x-7, Y-23, Z-102）……特征匹配：‘清道夫’……活动性提升……预计72小时内进入活跃期……】
信息一闪即逝，端口再次彻底沉寂。
“清道夫”？这是什么？新的变异体？还是……“观察者”的执行清洗程序的某种机制？
坐标范围很大，但大致指向这座城市的核心区域。
危机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上顾九黎的脊椎。
72小时？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林博士，收到一条碎片信息。关键词：‘清道夫’，高能反应，坐标大致市中心，72小时活跃期。立刻在你的数据库里检索相关信息，最高优先级！”
对讲机那头的林疏月明显一愣，随即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几分钟后，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恐惧？
“……找到了……只有零星记载。‘清道夫’……不是普通变异体。据信是‘观察者’投放的某种‘环境重置工具’……用于大规模清除‘低价值试验区’的所有生物迹象……能量等级……极高……几乎无法正面抗衡……”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它的活动期并不固定……但每次出现，都意味着一个区域的‘实验’被判定为失败……需要进行‘格式化’……”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格式化”……这个词的含义，不言而喻。
【情绪感知：恐惧85%，绝望70%】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但顾九黎的大脑却在恐惧中异常兴奋地运转起来。
“清道夫”……大规模清除……“观察者”的执法工具……
这无疑是巨大的灾难。但对于擅长“规则嘲讽”和“风险对冲”的他来说，这是否也是一个……巨大的“操作空间”？
如果“清道夫”是来清洗“低价值试验区”的，那么，如果能让这个区域在“观察者”的评估中变得“高价值”呢？或者，至少让某些“资产”变得高价值？
或者……能不能利用“清道夫”本身，来完成一些平时难以做到的事情？比如，清除掉某些竞争对手或者麻烦的“负债”？
甚至……能不能从“清道夫”身上，窃取到“观察者”的技术？
一个疯狂至极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测试“观察者”的底线，需要……提前布局！
“林博士，”顾九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冷静得可怕，“我们的合作升级了。现在，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应对‘清道夫’的‘联合投资计划’。”
“你……你有什么计划？”林疏月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首先，我需要你立刻开始模拟‘清道夫’的能量签名和行为模式，尝试预测其可能的行动路径和目标选择优先级。”
“其次，筛选出市中心区域所有可能被判定为‘高价值’或‘潜在高价值’的据点、资产或者……个体。我们需要一份‘优先保护名单’和一份‘可弃置名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顾九黎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需要你分析，如何人为地、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区域或个体的‘观察价值’？哪怕只是表象上的提升？”
林疏月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想欺骗‘观察者’？这不可能！它们的监测手段……”
“没有什么不可能。”顾九黎打断她，“只要是基于规则的评估，就存在信息不对称和预期管理的空间。记住，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硬扛‘清道夫’，而是进行一场针对‘观察者’评估系统的……‘预期管理’和‘价值包装’。”
他说的术语让林疏月再次陷入茫然，但核心意思她听懂了：他要骗过那些外星观察者！
这想法疯狂到令人窒息，但……联想到他之前的种种行径，这似乎又是他这种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我需要时间……”她艰难道。
“我们最多只有71小时30分钟。”顾九黎看了一眼并不存在的手表，“现在开始计时。”
他结束与林疏月的通讯，立刻又切入了公共频道。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高高在上，而是带上了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恰到好处的紧迫感和权威性。
“呼叫所有能收到信号的幸存者。这里是‘新世界资本’。发布一条紧急公共信息。”
他故意停顿，吸引所有可能倾听者的注意。
“监测到未知高等级威胁‘清道夫’正在靠近本市，预计70小时后抵达。威胁等级：灭绝级。其特征为：高能量反应，无差别攻击，难以力敌。”
公共频道里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惊恐、质疑、咒骂的声音涌入。
顾九黎没有理会，继续用沉稳的语调掌控局面：“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社群共存原则，‘新世界资本’将有限度开放部分避难信息和服务。”
“一、提供付费威胁评估服务：发送你们的据点坐标和人员、资产概况，可获得该据点基于历史数据的‘风险预测评级’（需支付信息费，费用视情况而定）。”
“二、提供付费避险咨询：根据你们的评级和需求，提供定制化的避险方案建议（需支付咨询费，方案可能包括转移路线、防御加固建议等）。”
“三、限量提供‘安全区’准入资格预审核：发送你们的详细资料和技能清单，审核通过者可获得预录取资格（需支付高额审核费，且不保证最终安全）。”
他抛出的所谓“服务”，本质上是在利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疯狂收集这座城市所有幸存者的位置、资产、技能信息（付费提供），并趁机收割一波宝贵的资源（信息费、咨询费）！同时，还用虚无缥缈的“安全区准入资格”作为诱饵！
这是彻头彻尾的灾难资本主义行径！趁火打劫的极致！
【直播间观众彻底沸腾了：】 【“来了来了！末日资本家来了！”】 【“收割！疯狂的收割！”】 【“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操作？”】 【“主播我服了！你这脑子不去华尔街真是可惜了！”】 【打赏如同海啸般涌来！积分疯狂跳动！】
公共频道里先是死寂，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有绝望咒骂的，有苦苦哀求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急切地询问如何付费、如何发送信息！
求生欲面前，道德和理智变得脆弱不堪。
顾九黎面无表情地筛选着涌入的信息，快速分类整理。哪些是可能真的有价值的“资产”，哪些是毫无用处的“负资产”，哪些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哪些是需要警惕的“竞争对手”。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效的信息处理中心，飞速构建着这座城市的“幸存者资产分布图”和“风险热力图”。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那个疯狂计划的下一步——对“观察者”进行一场大规模的“预期管理”和“价值包装”！
他需要足够多的“样本”和“案例”，来测试“观察者”的反应，找到其评估系统的漏洞和偏好！
他甚至计划，在关键时刻，将一部分低价值区域的幸存者，作为“负资产”抛弃或者甚至……主动引导至“清道夫”的路径上，以“优化”整体区域的“价值评估”！
冷酷，高效，且收益最大化。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来自李莎（守望者小队技术官）的私人通讯请求。
顾九黎皱了皱眉，接通。
“顾先生……”李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我们……我们好像发现了点什么。关于那种蓝色晶矿的。”
“说。”
“我们尝试用一块小晶矿作为能量源，连接上一台损坏的战场能量探测器……结果，探测器不仅短暂启动了，而且其探测灵敏度提升了数倍！它……它好像能放大某种特定的信号！”
李莎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用它扫描了附近区域……发现……发现那个昏迷的研究员身上，散发着一种非常微弱的、与晶矿同频但更加复杂的能量签名！而且……这种签名，似乎……似乎能被某种外部信号所影响！”
顾九黎的瞳孔猛地收缩！
研究员……能量签名……外部信号影响？
一个更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爆发！
那个研究员，恐怕不仅仅是知道内情那么简单！
他本身，或许就是一个“活体信标”或者“接口”！
“看好他！封锁消息！”顾九黎立刻下令，“你们的位置可能已经不安全了。立刻根据我之前提供的路线，向‘新世界资本’总部（即顾九黎所在的大楼）方向转移。我会提供远程支援和接应。”
他毫不犹豫地将李莎小队和那个研究员，列为了最高优先级的“保护资产”！
挂断通讯，顾九黎看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幸存者信息和那个遥远的“清道夫”坐标。
危机与机遇如同双生子般同时降临。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对讲机，对林疏月发出了新的指令：
“林博士，计划变更。优先分析那个昏迷研究员的能量签名特征。我们需要知道，能否复制、放大、甚至……篡改它！”
“也许，‘价值包装’的最高境界，不是欺骗评估系统……”
顾九黎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属于顶尖赌徒的光芒。
“而是直接成为……评估系统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