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中大六月晴空
——青衣三行·第二百五十四篇(2021-06-05)
初夏 蜻蜓幽会黄昏
荷池不愿托出
尚未饱满的 花事
【茶余饭后】
六月的风总带着栀子花的甜,吹过中大的林荫道时,连阳光都变得格外慷慨。此刻想起那片晴空,最先浮现的却是黄昏里的荷池 —— 蜻蜓的翅膀沾着金粉,正与暮色悄悄私语。
它们停在卷着边的荷叶上,尾尖轻点水面,像在为未开的花苞传递密信。荷池却把心事藏得紧,那些鼓鼓囊囊的花骨朵,还裹着浅绿的襁褓,不肯轻易舒展裙摆。就像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再见,像图书馆窗边没读完的书,像篮球场上突然中断的哨声,都被小心翼翼地收在时光的褶皱里。
或许正是这份 “尚未饱满”,让怀念有了重量。蜻蜓懂的,荷池也懂的 —— 最动人的花事,往往是悬在枝头的期待,是留在六月晴空里,那抹带着青涩的温柔。
【诗生活】
《荷塘边的夏日心事》
六月的阳光像刚开封的蜂蜜,稠稠地裹着整座校园。你记得那些总在黄昏时分出现的蜻蜓吗?它们翅膀上的金粉簌簌落在荷叶上,把每片圆圆的绿都变成求婚的钻戒。
可池塘是个害羞的姑娘。她紧紧攥着那些未绽的荷苞,像护着写满情诗的日记本。偶尔有早熟的花骨朵想探头,立刻被涟漪按回水里——再等等,水波轻声说,等月光把你们的裙摆熨得更舒展。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着这一切。考研笔记的夹页里,不知是谁夹了朵去年的干荷。原来我们都曾是那池心事重重的夏水,既渴望怒放,又害怕绽放得不够漂亮。
【我们还有三行诗】
《怀念中大六月晴空》以空灵笔触勾勒时光褶皱里的隐秘心事,我尝试用三重视角解构这份欲语还休的夏之呢喃:
一、物候书:蜻蜓翅尖的时光褶皱
蜻蜓点破黄昏水面的刹那(清风明月无人管的静谧),翅尖震颤的涟漪漫过荷塘。那些尚未饱满的花事,是荷叶卷成毛笔尖的矜持,是莲蓬尚未鼓胀的羞涩,恰似杨万里笔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欲言又止。荷池守着含苞的秘密,如同我们守着毕业季未说出口的告别——当年康乐园的六月,是否也有蜻蜓停驻在永芳堂的飞檐,偷听过我们压在《离骚》课本下的情诗?
二、记忆匣:未拆封的青春标本
不愿托出的何止是荷池?那些被岭南溽暑蒸腾过的晨跑打卡,图书馆冷气里凝结的咖啡渍,逸仙路上永远差半拍的凤凰花汛,都在记忆的保鲜盒里保持着半开状态。就像白朴描绘的纱厨藤簟,玉人罗扇轻缣,中大的六月是薄荷色的琉璃盏,盛着将满未满的月光。我们曾在惺亭数过238颗星星,却始终数不清青春里有多少次欲言又止的。
三、隐喻场:缺席的在场叙事
蜻蜓幽会时划出的∞字轨迹,暗合时光的莫比乌斯环。荷池的缄默是最高明的修辞——正如刘长卿白云千里万里的留白技法,所有未抵达的盛开都成为永恒的悬念。那些未能递出的信笺,实验报告边角的涂鸦,榕树气根里藏匿的蝉蜕,都在尚未饱满的定语中获得永生。中大的天空永远定格在将雨未雨的青灰色,像蒙克画布上未干的油彩,等着某个黄昏被记忆的闪电点亮。
暮色漫过珠江时,我忽然懂得:最美的花事从来不在盛放时刻,而在蜻蜓振翅引发的空气震颤里,在荷叶托住露珠却佯装不知的温柔中。那些被六月晴空风干的未完成时态,最终都成了岁月最好的批注。
【遇见诗】
这首三行诗以凝练的笔触勾勒出初夏荷塘的矜持与期待,每一行都像蜻蜓点过水面漾开的涟漪,在留白中埋藏着未言说的心事。以下从四个维度解读这份静谧中的涌动:
一、时光的琥珀:被定格的黄昏剧场
“蜻蜓幽会黄昏”——“幽会”二字让夏日的燥热瞬间褪去,代之以薄纱般的朦胧感。蜻蜓透明的翅膀与暮色交融,仿佛时光突然放缓:一个“会”字将昆虫的翩飞拟作情人赴约的踟蹰,而“黄昏”成了被等待的对象,倒置的主客关系让画面顿生诗意。
> 犹如云想衣诗中“每滴水都朝海而去”的宿命感,蜻蜓与黄昏的相遇是自然法则与浪漫想象的共生。
二、荷池的守护:未启封的生命情书
“荷池不愿托出\/尚未饱满的花事”——“不愿”是整首诗的灵魂。诗人赋予荷池母性的克制:她并非无力绽放,而是以保护姿态将花苞如秘密般拢在怀中。未开的荷花成了“花事”二字的具象载体,而“饱满”一词暗喻少女般的青涩与丰饶的张力。
> 恰似青衣三行诗“雨阔别了阴晴”中“拧不出一滴泪”的隐忍,荷池的沉默比盛放更具情感冲击力。
三、留白的哲学:缺席的美学重量
全诗无一字直写“怀念”,但标题《怀念中大六月晴空》如一道隐形的光,穿透三行文字:
- “尚未饱满”暗指记忆中的往昔花开正盛,当下却只余期待;
- “不愿托出”透露守护者的小心翼翼,怕惊扰了旧梦的完整;
- 蜻蜓与黄昏的缱绻,恰是诗人凝望记忆时睫毛的颤动。
> 微型诗“精、准、狠、巧”的特质在此尽显——用“花事”替代“荷花”,以抽象名词包裹具体意象,延伸出时光的纵深感。
---
四、季节的隐喻:在等待中发酵的永恒
“初夏”作为时间锚点,实则是通往过去的钥匙:
- 蜻蜓的“幽会”暗示转瞬即逝的邂逅,如青春与母校的六月晴空;
- 荷池的“不愿”成为温柔的抵抗,延缓盛夏对春日的覆盖;
- “花事”在未完成态中积蓄力量,恰似人对美好记忆的反复摩挲。
> 这种“悬停的期待”令人想起毕飞宇《青衣》中筱燕秋对舞台的执念——荷池守护花苞的姿态,何尝不是我们对纯真岁月的虔诚守护?
诗核的余韵
当蜻蜓的薄翅裁开暮色,荷塘正以水的语言撰写一封寄往盛夏的信。那些被池水捂紧的蓓蕾,是光阴故意留下的韵脚——有些美需要足够的耐心来解封,正如有些怀念,总在未完成时最显珍贵。
> 若将三行诗比作一汪池水,水面倒映的是蜻蜓与黄昏的相逢,水底沉潜的却是诗人与旧时光的对望。荷池的缄默不是拒绝,而是对盛大重逢的预演:所有未诉的“花事”,终将在记忆的晴空下绽放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