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后院,死寂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窒息的紧张感取代。月光惨白,映照着柱子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生机的碧绿晶体——碧落甘霖石!它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坚定地对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怨毒和绝望。
“碧落甘霖石?!真的是它?!”刘掌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他挣扎着爬到柱子身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快!柱子!快给房东小姐服下!这是唯一能解蚀魂咒的希望!”
柱子如梦初醒,看着怀中房东那灰败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的脸庞,以及嘴角不断溢出的、散发着腥臭的黑血,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不再犹豫,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温润清凉的碧绿晶体凑到房东紧闭的唇边。
“房东小姐……解药……解药来了……您快吃下去……”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祈求。
然而,房东的牙关紧咬,嘴唇毫无血色,冰冷得如同玉石。那枚小小的晶体,根本无法送入她的口中。
“撬开!小心点!”刘掌柜急声道,声音嘶哑。
柱子心一横,用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带着万分的谨慎,试图撬开房东的牙关。他的动作轻得如同触碰最脆弱的琉璃,生怕多用一分力气就会伤到她。终于,一丝微小的缝隙被撬开。柱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碧落甘霖石放入那缝隙之中。
就在碧落甘霖石触及房东舌苔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纯净得如同初生晨曦般的碧绿光芒,猛地从晶体内部爆发出来!那光芒瞬间包裹住晶体,如同活物般,顺着房东的喉咙流淌而下!所过之处,一股清凉温润、带着磅礴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
“呃……”房东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极其剧烈地转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溺水者呼吸到第一口空气般的呻吟!她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嘴角溢出的黑血瞬间减少,颜色也由漆黑转为暗红!
有效!真的有效!
柱子狂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刘掌柜也激动得老泪纵横!
然而,这欣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吼——!!!”
一声充满极致痛苦、暴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角落炸响!是狼人姜一!
只见蜷缩在阴影中的巨大狼人,在碧落甘霖石光芒爆发、生机弥漫的瞬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伤!它猛地抬起头,幽绿色的竖瞳瞬间被纯粹的疯狂和痛苦占据!巨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覆盖全身的粗糙黑毛根根倒竖!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毁灭欲望的混沌黑暗气息,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火山,猛地从它体内爆发出来!
“嗷呜——!!!”
狼人姜一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嚎叫!巨大的狼爪疯狂地刨抓着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如同豆腐般被撕裂!它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竖瞳,死死锁定在柱子手中的房东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房东口中那枚散发着纯净生机的碧落甘霖石上!
那光芒,那气息,对它而言,如同最致命的毒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它体内的混沌黑暗力量在碧落甘霖石的刺激下,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烈火,瞬间失控!
“不好!”刘掌柜脸色剧变,“碧落甘霖石的气息刺激了姜一体内的黑暗力量!他要彻底暴走了!”
话音未落!
“轰——!!!”
狼人姜一巨大的身躯猛地弹起!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锤,带着撕裂空气的腥风,无视了挡在中间的刘掌柜和柱子,直扑向气息刚刚有所恢复的房东!锋利的狼爪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房东的咽喉!它要摧毁那枚让它痛苦万分的晶体!摧毁那带来生机的光芒!
“姜哥!不要!”柱子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猛地扑在房东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狼爪之前!
“柱子!”刘掌柜失声惊呼!
眼看那锋利的狼爪就要将柱子连同房东一起撕碎!
“定!”
一声虚弱却带着穿透灵魂力量的清喝猛地响起!是房东!她不知何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但她的指尖,却萦绕着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金红光芒,艰难地、却无比精准地点向扑来的狼人!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降临!狼人姜一那扑击的巨爪猛地僵在半空!它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凝固!只有那双幽绿的竖瞳中,疯狂、痛苦和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挣扎在剧烈翻腾!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房东再次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回柱子怀里,刚刚泛起的一丝红晕瞬间褪去,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强行催动最后一丝力量定住暴走的狼人,对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造成了更严重的反噬!碧落甘霖石带来的生机,几乎被这一下消耗殆尽!
“房东小姐!”柱子抱着房东冰凉的身体,感受着她再次微弱下去的气息,心如刀绞!解药明明就在口中,却因为姜哥的暴走而无法发挥全部效力!房东小姐为了救他,为了压制姜哥,再次将自己推入了绝境!
“快!柱子!八卦盘!”刘掌柜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用八卦盘!测房东小姐的生机!快!看看碧落甘霖石到底起了多少作用!还有没有救!”
柱子一个激灵!对!八卦盘!房东小姐平时用来算命骗钱、找厕所、甚至当外卖托盘的那个古朴罗盘!它不仅能测方位,更能感应气机,探查生机!
柱子连忙将房东轻轻放下,连滚带爬地冲向存放法器的库房。很快,他拿着一个通体暗黄、刻满复杂卦象、中心镶嵌着一枚黑白阴阳鱼的古老八卦盘跑了回来。
“怎么用?!刘掌柜!怎么测?!”柱子捧着八卦盘,手抖得厉害。
“放……放在房东小姐心口!注入一丝……你的灵力!集中精神……感应……阴阳鱼的变化!”刘掌柜急促地指挥道,他自己也因伤势过重,无法催动法器。
柱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他将八卦盘轻轻放在房东冰凉的心口位置。盘面接触身体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死寂气息的冰冷感传来。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心神,尝试着将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缓缓注入八卦盘之中。
嗡——!
八卦盘中心那枚静止的黑白阴阳鱼,在柱子灵力注入的瞬间,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柱子心中一紧,更加专注地感应着。他“感觉”到,那枚阴阳鱼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旋转!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阻力!
旋转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而且,那旋转并非流畅的圆融,而是……断断续续!如同随时可能卡死!更让柱子心惊的是,阴阳鱼旋转时,散发出的光芒并非代表生机的温润白光,而是……一种极其黯淡、带着死气的……灰白色!那灰白色的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生机……如线……将断……未断……”柱子艰难地解读着八卦盘传递来的信息,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碧落甘霖石……护住了……一丝……心脉……但……太微弱了……随时……可能……熄灭……”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刘掌柜,眼中充满了绝望:“刘掌柜!房东小姐的生机……只剩下一丝了!像头发丝那么细!随时会断!碧落甘霖石……只护住了心脉!不够!远远不够!”
刘掌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生机如线,将断未断……这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绝境!碧落甘霖石虽然神异,但房东小姐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蚀魂咒的反噬,加上强行压制狼人姜一的反噬,几乎耗尽了那枚神石带来的所有生机!
“怎么办……怎么办……”柱子抱着八卦盘,看着房东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解药,难道……难道还是救不了房东小姐吗?!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周围,扫过那本摊开的日记本,扫过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脉络图,扫过角落里被定住、痛苦挣扎的狼人姜一……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房东心口那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八卦盘上。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绝望的脑海!
“生机……生机……”柱子喃喃自语,眼神中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光芒,“姜哥……姜哥体内……有力量!有……混沌黑暗的力量!但那也是……力量!是……生机!”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被定住的狼人姜一,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碧落甘霖石……能净化幽冥之力……那……能不能……引导……姜哥体内……那狂暴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转化为……纯粹的……生机……渡给……房东小姐?!”
这个想法简直荒谬绝伦!混沌黑暗的力量,充满了毁灭和混乱,怎么可能转化为生机?!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是比让饿鬼尝解药更加疯狂的赌博!
但此刻,房东生机将断,碧落甘霖石效力不足,常规方法束手无策!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渺茫的希望!
柱子不再犹豫!他猛地抓起地上的八卦盘,如同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要用这八卦盘,去测!去感应!去尝试引导那狂暴的混沌黑暗力量!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赌上一切!
“姜哥!对不住了!”柱子眼中含泪,带着决绝的疯狂,一步一步,走向那被定住、痛苦咆哮的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