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后院,死寂被一种极其诡异、令人窒息的“咕嘟”声所取代。那尊布满裂痕、几近破碎的炼丹炉,如同一个巨大的、熬煮着禁忌药汤的老药罐,炉膛内暗褐色的粘稠液体缓缓翻滚、旋转,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焦糊、苦涩、辛辣以及一丝微弱却奇异生机的……“能量姜汤”气息。柱子那残破的身体和体内冲突的毁灭性能量,竟真的被这诡异的炼丹炉强行“炼化”了,化作了一炉生死未知、吉凶难料的……“大药”!
井底那恐怖的存在似乎被这无法理解的变故彻底震慑,咆哮声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种阴冷的、充满惊疑不定的窥探感,如同毒蛇般萦绕在井口。祖父那由白光构成的虚影已然彻底消散,为了最后稳住丹炉,他将最后一丝本源力量燃尽,化为了炉底那缕维持着微妙平衡的调和火焰。井口的金光桃木剑封印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摇摇欲坠。
刘掌柜和陈科长瘫在冰冷的瓦砾中,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尊咕嘟冒气的炼丹炉,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心中的悲恸。柱子……就这样被……煮了?!这锅“汤”……到底是什么?!
而地上,房东心口那枚玉佩深处,那丝微弱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生机火星,在嗅到那诡异“姜汤”气息的瞬间,极其极其微弱地……但却异常清晰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久旱的沙漠旅人嗅到了水源的气息,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微弱却无比执着的……渴望,透过那丝生机传递出来!
这丝渴望,如同最纤细的银针,狠狠刺入了刘掌柜混乱的意识!
“房东……小姐……”刘掌柜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鸣,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房东灰败的脸庞,又猛地转向那尊咕嘟作响的炼丹炉,“她……她要……这……这‘汤’?!”
这个念头让刘掌柜浑身一颤!让房东小姐喝下用柱子炼成的“汤”?! 这简直……亵渎!恐怖!无法想象!
但……房东小姐那丝生机确确实实产生了反应!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是柱子用生命换来的……唯一可能的结果!
“拿……拿出来……快……”刘掌柜声音嘶哑,目光焦急地扫过丹炉。炉盖紧闭,炉身布满裂痕,内部能量虽然暂时平衡,但依旧极度危险,根本无法轻易开启!
怎么取?!用什么取?!任何贸然的举动都可能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导致炉毁人亡!
刘掌柜的目光疯狂扫视着狼藉的院子,如同困兽。突然,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库房最深处、那个落满灰尘、平时被房东严禁靠近的……神龛之上!神龛里,供奉着几个黑沉沉的、刻着古老姓氏的……祖先牌位!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在绝境中闪烁着唯一理性火花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刘掌柜的脑海!
“祖先……牌位……”他声音颤抖,带着一种近乎迷信的虔诚和最后的疯狂,“灰……牌位上的灰……沾着……香火……念力……或许……能……能中和……能……安全……取‘汤’……”
用祖先牌位上的灰尘来取丹炉里的“汤”?! 这想法简直比用炼丹炉煮咖啡还要荒谬离奇!但此刻,任何与“传承”、“血脉”、“香火”相关的东西,都可能成为与那锅由房东血脉之力(祖父虚影最后加持)炼成的“姜汤”产生共鸣的媒介!
“老陈……牌位……擦……擦灰……”刘掌柜用尽力气,指向那个神龛。
陈科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亵渎祖先牌位?!但他看着刘掌柜那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地上气息奄奄的房东,一咬牙:“妈的!拼了!”他不知从哪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神龛!
神龛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那几个黑沉沉的牌位更是被蛛网和灰垢覆盖,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只能感受到一种沉重的、时光沉淀般的寂静与肃穆。
陈科长的手颤抖着,伸向最中央、也是最大的那块牌位。指尖触及冰冷木质和厚厚灰尘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波动,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但他顾不上许多了!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决绝地……拂过牌位表面!
噗——!
厚厚的、带着陈年香火气息的灰垢,被他的手指刮下,聚拢在指尖,形成一小撮灰黑色的、细腻中带着微小颗粒的……香灰!
“拿到了!”陈科长声音嘶哑,捏着那撮微不足道却仿佛重若千钧的香灰,连滚带爬地冲回炼丹炉边!
“撒……撒进去……”刘掌柜死死盯着炉盖的缝隙。
陈科长屏住呼吸,将捏着香灰的手指,颤抖着……伸向炉盖边缘那一道细微的裂缝!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撮香灰,一点一点地……顺着缝隙……撒了进去!
香灰落入炉内翻滚的暗褐色“姜汤”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共鸣声,猛地从炉内传出!整个炼丹炉微微一震!炉膛内那暗褐色的粘稠液体仿佛被注入了奇异的活力,翻滚的速度陡然加快!那混合了焦糊、苦涩、辛辣的气息中,猛地……融入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无比醇厚、带着岁月沉淀和安宁气息的……檀香味道!
更神奇的是,炉壁上那些狰狞的裂痕,在香灰落入后,蔓延的速度……竟然……极其明显地……减缓了!仿佛那香灰中蕴含的微弱念力,暂时起到了某种……加固和稳定的作用?!
“有……有用!”陈科长惊喜交加,声音带着哭腔!
“快!再擦!多擦点!用……用牌位……接……”刘掌柜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急声催促!
陈科长再次扑回神龛前!这一次,他不再用手指,而是直接……小心翼翼地……将最中央的那块黑沉牌位……整个……从神龛上取了下来!牌位入手冰冷沉重,那股威严的波动更加清晰,让他手臂都在颤抖!他顾不得许多,抱着牌位冲回炉边,将牌位下方积满厚灰的底座,对准了炉盖的缝隙!
“祖宗保佑!房东小姐……靠你们了!”陈科长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声,猛地将牌位底座……扣在了炉盖缝隙之上!然后……用力一旋!
噗簌簌——!!!
大量积攒在牌位底座凹槽和纹路中的、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合着香火和时光气息的厚重灰尘,如同黑色的沙瀑,瞬间……被灌入了炼丹炉之中!
嗡——!!!!
炼丹炉再次剧震!炉内暗褐色的“姜汤”如同被投入了催化剂的化学试剂,瞬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有力!浓郁的药香混合着醇厚的檀香,形成一股奇异的、让人心神莫名安宁的气息,弥漫开来!炉壁的裂痕彻底停止了蔓延,甚至……那些最早出现的细微裂痕,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炉身散发出的光芒也变得稳定而柔和,不再是之前的狂暴和混乱!
成功了!祖先牌位上的香灰,竟然真的……稳住了这锅诡异的“汤”!
“快……取……取‘汤’……喂……喂给房东小姐……”刘掌柜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地喊道。
陈科长看着稳定下来的丹炉,又看看手中那块变得干净了许多的祖先牌位,一咬牙,将牌位翻转过来!那牌位底部,因为常年积累香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浅浅的……凹槽!
他将牌位底部的凹槽,对准炉盖边缘一道因为震动而略微扩大的裂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滴答……滴答……
几滴粘稠的、散发着暗褐色光泽、温度却似乎并不灼人的……“姜汤”,顺着裂缝,缓缓滴落,正好……落入了牌位底部的凹槽之中!
那凹槽不大,很快便接满了小半槽暗褐色的“汤液”。
陈科长屏住呼吸,双手捧着那沉甸甸、此刻却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祖先牌位,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到房东身边。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牌位底部那盛着“汤液”的凹槽,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凑到了房东那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边。
“房东小姐……喝……喝下去……”陈科长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祈求和不忍。
房东那灰败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丝微弱的生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她的嘴唇,极其极其艰难地……翕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陈科长小心翼翼地将牌位倾斜。
一滴……两滴……三滴……
那粘稠、温热、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暗褐色“姜汤”,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滴入了房东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