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碎片之内,光阴的流逝失去了常理的意义。这里可能外界仅过一瞬,内部已历千年;也可能外界沧海桑田,此处不过弹指。
陆凡重伤昏迷的身体漂浮在这片碎片狭小的核心,周遭是扭曲变幻的光影,时而显现上古战场碎片,时而化为未来星海投影,混乱的时空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他的躯壳与神魂。
寻常修士落入此地,肉身会因时间流速错乱而迅速衰老或逆长崩解,神魂会被混乱的记忆碎片污染、撕裂。但陆凡此刻,却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他眉心处,那枚得自虚空遗刻的“归墟剑痕”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却恒定不移的星光。这星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历经万古归墟而不磨灭的坚韧意境,如同定海神针,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微小的、相对稳定的时空泡。外界狂暴混乱的时空潮汐冲击在时空泡上,被剑痕印记中蕴含的那一丝更高层次的《星寂道章》虚空与归墟真意悄然化解、抚平。
而他体内,新生的、初步融合了造化与毁灭的火之大道虚影,虽因主人昏迷而黯淡,却依旧在自发地、缓慢地运转。混沌道基如同最深沉的土壤,包容着一切。七曜星火与那缕提炼自暗金指骨的“火之毁灭”真意,在虚影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同阴阳双鱼,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周,便有一丝精纯的生机与火系法则之力渗出,滋养着受创的肉身与干涸的经脉。
最神奇的是,当“归墟剑痕”的星光,与体内火之大道虚影的流转产生某种共鸣时,一丝丝混乱时空潮汐中被剥离出来的、最本源的时间与空间法则碎片,竟被缓缓吸收、炼化,融入陆凡的混沌道基与轮回星寂神域之中,使其对时空的领悟,在昏迷中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这是一个漫长而凶险的自我修复与被动悟道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百年。某一刻,陆凡的意识如同从最深的海底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痛觉。全身无处不痛,骨骼、经脉、脏腑,都像被碾碎后重新拼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神魂更是传来阵阵虚弱与针扎般的刺痛,那是过度消耗与震荡的后遗症。
随即,感知逐渐回归。他“看”到了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漂浮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时空碎片中。也“看”到了眉心那枚如同灯塔般守护着他的归墟剑痕印记,以及体内那缓慢运转、却明显比受伤前更加凝实、圆融的火之大道虚影。
“还活着……”一个念头浮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尝试调动一丝法力,剧痛传来,但混沌道基深处,依旧有微弱却精纯的力量在回应。很好,道基未损,甚至……因祸得福,似乎更加坚韧,对时空的亲和度也提升了。
他开始以意念引导,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破损的肉身与神魂。七曜星火的造化之力此刻展现出惊人的疗伤效果,配合混沌之力的滋养,破碎的骨骼开始愈合,撕裂的经脉重新接续,受创的内腑被温养。神魂则在归墟剑痕那恒定星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洗涤,杂念与创伤被一点点抚平、加固。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需要无比的耐心。陆凡的心神完全沉入其中,忘却了外界的纷争,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肉身的剧痛基本消退,神魂的虚弱感也大大缓解时,陆凡终于将主要精力,投向了那枚归墟剑痕印记。
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点星光。
刹那间,浩瀚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他的识海!这一次,不再是断续的神念,而是系统而完整的传承烙印!
《星寂道章》——虚空篇!归墟篇!
虚空篇,阐述空间之极变,从基础的挪移、折叠、禁锢,到高深的空间创造、次元切割、虚空造物,乃至最终身化虚空,无处不在。其核心奥义,在于“虚”与“实”的转换,“有”与“无”的界定,与陆凡之前领悟的虚实相生神域隐隐呼应,但更加博大精深,直指空间法则本源。
归墟篇,则更加玄奥莫测,触及时间与万物终极归宿。阐述“寂灭”并非单纯毁灭,而是万物循环中“归于墟漠”的阶段,是能量与物质在极高层次上的转化与沉淀,是“动”至极致的“静”,蕴含着下一个轮回开始的“种子”。修炼到高深之处,可引动归墟之力,磨灭万法,让敌人神通归于虚无,法宝灵性沉寂,甚至……影响局部时间流速,窥见短暂未来或回溯过去片段!
这两篇道章,与陆凡之前所得的“总纲”以及自行领悟的“生灭轮回”理念,终于补全了《星寂道章》最核心的骨架!总纲领纲挈领,点明大道方向;生灭轮回是核心理念,阐述循环本质;虚空与归墟,则是实现这理念的两大支柱性法则领域!
“原来如此……星寂之道,包罗万象,而其施展,需以虚空为凭,以归墟为锋!空间承载变化,归墟指向终结,而生灭循环贯穿始终……”陆凡心中升起明悟,如同拨云见日,之前修行中的许多疑惑豁然开朗。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着这两篇无上道章。结合自身已有的混沌万象根基、初步融合的火之大道、以及轮回星寂神域的实践,他对《星寂道章》的理解飞速提升。
他的轮回星寂神域,在神识的观想与推演中,开始自发地演化、重构。神域边界更加模糊,与虚空融合更深,内部空间结构开始出现层层叠叠的虚实变化。生灭轮回的景象中,加入了“归墟”的意象——星辰寂灭后,并非直接化为虚无,而是沉入一片朦胧的“墟漠”,在那里沉淀、转化,等待下一次生机的萌发。而那团混沌火焰虚影,也开始尝试引动一丝归墟之力,使得火焰的毁灭与造化,带上了时光沉淀与万物归宿的韵味。
他的修为,在这深层次的悟道与恢复中,水到渠成地突破了那层坚韧的壁垒,正式踏入了——化神大圆满!
并且,由于初步融合火之大道,并开始领悟虚空、归墟真意,他的化神大圆满,根基雄厚得超乎想象,法力、神识、肉身的强度,都远超同阶,已然半只脚踏入了“伪合道”的领域。只待他将对火之大道的融合彻底稳固,并将虚空、归墟真意初步融入自身道基,便可尝试引动真正的“合道之劫”,成就合道之境!
这一日,当时空碎片内部的“时间”(如果还有这个概念的话)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陆凡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混沌之色沉淀,左侧瞳孔仿佛有星火流转,演绎造化与毁灭;右侧瞳孔则如同深邃归墟,吞噬一切光线与生机。整个人的气息,渊深似海,却又缥缈如虚,仿佛与这片混乱的时空碎片,与外界无垠的星空,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共鸣。
伤势,尽复。修为,大进。道途,豁然开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星河、却又凝练如实质的混沌星寂法力,以及眉心灵台那枚如同定盘星的归墟剑痕印记。
“该出去了。”陆凡轻声自语,目光穿透时空碎片扭曲的光影,仿佛看到了外界的星空,看到了万象城,也看到了暗影会与魔族更深沉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失踪(或者被认为陨落)的这段时间,外界定然发生了许多事情。暗影会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步踏出,身前的时空如同水幕般向两侧分开。他对虚空的理解今非昔比,配合归墟剑痕印记,已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穿梭这种混乱时空。
几个闪烁之间,他已脱离了那片困住他许久的时空碎片,重新出现在了乱空海相对“正常”的区域。
回首望去,那处时空碎片已然隐没在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之中,难以寻觅。
“此番劫难,亦是机缘。”陆凡心中感慨。若非古魔老者逼迫,他难以在生死间融合法则;若非坠入绝地,他也得不到星宫前辈遗留的完整道章。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感应着遥远星空中,那与自己心神隐隐相连的万象星塔的微弱坐标。
没有急于立刻返回,他先以神识扫过周边星域,捕捉着虚空中的信息残痕。
很快,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乱空海附近的星域,残留着不少激烈的战斗痕迹和浓郁的魔气,时间大约就在近期。从痕迹判断,有万通盟新型破魔法器的能量残留,也有暗影会和魔族大规模调动的迹象。星空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安的“劫气”。
“战争……升级了。”陆凡眼神一凝。
他不再耽搁,身形融入虚空,朝着万象城的方向,施展出远胜从前的虚空大挪移,瞬间消失不见。
归墟得道,星寂补全。此刻归来的陆凡,已然拥有了足以影响这场星空大战走向的力量。
当他再次踏足熟悉的星域,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峻的挑战,以及……他必须守护的一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