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几人草草吃完晚饭,在楼下的公共洗手间里勉强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
夜莺凭借着高超的潜伏技巧,带领着Soap和Zimo在基地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梭,完美避开了基地管理员一次次的巡逻和死亡搜索路线。
最终,他们在主体建筑侧面一个相对隐蔽的、呈“U”形的小墙角处找到了临时落脚点。
这里勉强能挤下三个人。夜莺、Zimo、Soap从左到右排开,铺开了各自的垫子和被子。
躺下后,夜莺总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但在她专业的排查后,确认近距离内并没有任何可疑目标。
夜深人静,只有风声和远处机械的低鸣。
然后,Soap开始了。
起初是细微的鼾声,如同摩托车的引擎在预热,很快便发展成节奏鲜明、音量可观的逆天大呼噜,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还夹杂着高压锅泄压阀发出的哨音。
夜莺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此刻她突然无比理解并赞同Ghost下午那干脆利落的“不约”。
她简直无法想象和这个噪音发生器共处一室会是怎样的折磨。
更绝的是,仿佛是为了呼应Soap的独奏,对面不远处的树上也传来了另一道风格迥异的鼾声,粗重而绵长,听起来像是在不断地锯树。
两股声波在夜色中交织、碰撞……
就在夜莺试图用意志力屏蔽周遭噪音时,她忽然感觉到身边的Zimo开始无意识地往她这边靠近。
沉睡中的他像被某种暖意吸引,带着体温缓缓侵入她原本安全的个人空间。
夜莺立刻警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角落的墙壁方向挪动,试图拉开这危险的距离。
然而Zimo仿佛在睡梦中安装了热源追踪器。她退一寸,他就精准地跟进一寸,那带着热度的呼吸甚至已经拂过她的耳畔。
最终,他半个身子连同一条结实的手臂已经越界,占领了她原本就不富裕的领地。
夜莺被这温暖的压迫感逼得紧贴墙壁,几乎要嵌进墙面里,彻底无路可退。
借着走廊微弱的夜灯,她能看清Zimo近在咫尺的睡颜。平日里张扬的五官此刻显得意外的安静,但即使沉睡中,那具训练有素的身体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随意搭过来的手臂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训练服面料传递过来。
夜莺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被他当成抱枕整个缠住的画面……
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巧而无声地从那两人精神和物理层面霸占的狭小空间里脱离出来。
站起身,她看着垫子上睡得天昏地暗、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Soap和Zimo,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漫无目的地在基地里游荡了一会儿,她想着或许可以通个宵,等天亮后再想办法在训练室旁边那个堆放废弃沙包的仓库里找个角落补觉。
也许是深夜的困倦降低了警惕,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基地内部足够安全,她走着走着,竟在路过一片草坪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袭来。
她直接席地而坐,然后干脆向后一倒,躺在柔软的草坡上,望着稀疏的星空,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
在睡梦中,夜莺隐隐约约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视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灼热,仿佛实质般落在她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瞬间适应,映入眼帘的赫然是Ghost那副在夜色中更加充满压迫感的骷髅面具。
夜莺心头一跳,但声音依旧维持着镇定:“你在这里做什么?”
Ghost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面具下的眉头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我觉得……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下冰冷的草地和单薄的衣物,“基地的床,睡不习惯?”
夜莺坐起身,拍了拍沾上草屑的衣服,语气带着点无奈:“基地维修,宿舍紧张,没人愿意接纳我。”她想起自己在走廊被驱赶的经历,语气更闷了些。
Ghost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目光柔和了几分:“看来有人没仔细看空位公告。”他的语气带着点“你活该”的意味。
夜莺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无语:“看?看什么?北部十三号寝室的招募公告吗?” 她想起Soap之前的胡说八道。
“不,”Ghost的声音低沉下去,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我。”
“你?”
她想起他下午对Soap那干脆利落的拒绝,“你不是……‘不约’吗?”
Ghost似乎被自己的话绊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喉结在面具下轻轻滚动,才用一种比刚才更低沉局促的声音补充道:
“……只……约你。”
这话一出口,夜莺的头下意识往一旁偏了偏,拉开了Ghost与她之间那过于危险的距离。她迅速站起身,又向后撤了半步,动作带着警惕。
Ghost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他看着夜莺明显拉开距离的动作,面具后的呼吸似乎重了一丝。他立刻试图补救,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硬,但仔细听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不是那个‘约’。”他几乎是咬着牙澄清,“我的意思是,我的寝室,对你开放。仅此而已。”
‘约’、寝室、开放、而已……
“仅此而已”四个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夜莺深受‘horangi发言’的影响,用带着审视和一丝古怪的眼神看向他。
Ghost知道,自己似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shit.”
他有些懊恼地移开视线,试图解释。
但来不及了,夜莺已经开始离开。
夜莺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走廊,作战靴在金属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默的视线始终紧追不舍,像无形的蛛网缠绕在背上。
她突然闪身钻进一条维修通道,借着管道交错的阴影隐藏身形。心跳在耳边鼓噪,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别的什么。
Ghost在岔路口停下脚步。面具下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通道,无声地变换路线,选择了左侧那条看似更昏暗的死路。
当夜莺从藏身的配电箱后探头确认时,迎面就撞见了那个抱臂倚在墙上的高大身影。
“走错路了,小鸟。”低哑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下意识后退,却被Ghost伸手拦住了去路。他的手臂横在她身侧的墙壁上,没有碰到她,却彻底封住了逃脱的路线。
可夜莺还有后招。就在Ghost准备开口的瞬间,她突然矮身从他臂弯下钻过,同时精准地用手肘轻击他肋侧的某个位置,让他条件反射地收缩肌肉。
趁这半秒的空隙,她像一尾游鱼般滑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等等——”Ghost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但夜莺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前方的岔路。
当Ghost跟去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攥紧拳头,那句解释再次哽在喉间。
与此同时,夜莺正快速冲上一段楼梯,迅速拐过一个转角。
就在她考虑接下来的整夜该如何彻底摆脱追踪时——
旁边一扇原本紧闭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一只大手迅速而有力地伸出,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猛地拉了进去!
在手腕被握住的瞬间,夜莺的肌肉本能地绷紧,另一只手已悄然移向腿侧的匕首。
但就在她即将反击的前一刻,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她瞥见了头套缝隙间那双熟悉的蓝色眼睛。
那里面没有攻击性,只有沉稳的询问和明确的庇护意味。
是K?nig啊。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卸去所有抵抗的力道,顺势被他带入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迅速关严,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们不约而同地屏息,缓缓向房间内部挪动。K?nig宽厚的背影下意识地半挡在她身前,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几秒钟后,夜莺敏锐地感知到了门外的存在。
Ghost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阴影在楼梯口停顿。
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靠近,最终停在了K?nig的房门外。
他们几乎能想象出Ghost那副冰冷面具缓缓扫视门缝的样子,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门板。
短暂的沉寂后,门外传来一声极其低沉、带着挫败感的轻叹。
身影渐渐远去,大概是认清了今晚再无可能捕捉到她身影的事实,转而打算去帮她收拾那些还留在角落的寝具。
直到确认那个存在已经完全离开,K?nig才稍稍放松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拉住夜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蜷缩在他掌心,而他的手完全将她的包裹在内。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道,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你……怎么会被Ghost追着?”
门外的专业追踪让K?nig想到了Ghost或者Nikto,但那声叹息让他确信是Ghost。
但此刻,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夜莺轻轻动了下手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人同时意识到他们仍然紧扣的双手。
夜莺轻轻抽回了手,没有回答关于Ghost的问题,只是疲惫地滑坐到K?nig房间的地板上,揉了揉眉心:“我没地方睡觉了……外面,四面八方,全是鼾声。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崩溃。
K?nig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和毫不掩饰的疲惫,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那……你要不要……在我这里住一晚?”
他立刻补充道,语气非常认真,甚至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我……睡觉是侧卧,保证绝对不打……呼噜。”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主动向后撤了一大步,拉开了非常礼貌的社交距离,然后指了指自己那张不算宽敞但整洁的单人床,“你睡床上。” 他顿了顿,指了指地板,“……我睡这里。”
说完这些,他的耳根在头套下微微发烫,幸好昏暗的光线掩盖了这个细节。
夜莺的眼皮已经开始沉重地打架,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强烈的困倦最终战胜了所有顾虑。
“谢谢。” 她哑声道谢,顺手将K?nig放在床脚的被子拿起来递给他,然后利落地脱掉外套,直接躺倒在那张还残留着些许清新气息的床上。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睡,连调整睡姿的力气都没有了。
K?nig抱着自己的被子,看着床上几乎瞬间进入深度睡眠的夜莺,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默默地在门口的地板上躺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门外的隐约鼾声。
但相比起睡在发动机旁,这个声音真的是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