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食堂热气蒸腾,弥漫着炖肉与新鲜面包的香气。人声嘈杂,夜莺与Nikto一前一后穿过喧闹的人群,各自取了餐。
Nikto的餐盘里是扎实的肉排和厚切黑麦面包,纯粹而高效的能量补充。
夜莺则选了一份清淡的蔬菜炖菜与新鲜水果。他们默契地走向那个惯常的、靠窗的角落位置。
就在夜莺准备拉开椅子的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介入。
“嘿kid,希望没有打扰你们。”Keegan端着餐盘站在一旁,他面罩上的眼神显得礼貌,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两人听见。“这里的空位,我可以加入吗?”
夜莺抬眼看去,见到是Keegan便点了下头,干脆地说:“可以。”
她挺欣赏Keegan,此人专业、可靠,且从不过界,与他相处算得上舒适。
【他来了。】一个副人格的声音立刻绷紧,【这个总在恰当时候出现的‘绅士’……他的礼貌真让人烦躁。】
“谢谢。”Keegan这才落座,正好坐在夜莺的对面。他仿佛没有察觉到正对面Nikto瞬间绷紧的肩线,很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多拿的一份酸奶布丁,用指尖轻轻推到夜莺面前。
“今天的甜品很不错,听说口感很细腻。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他在讨好她!】他们的怒意如毒蛇般窜起,【用这种东西?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夜莺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容器上,嫩白的布丁上还点缀着一点深色蓝莓酱。
奇美拉基地的厨师虽然比不上141特遣队基地老陈做饭来得有烟火气,但甜品确实做得非常非常漂亮,看上去很有食欲。
她接过并道谢:“谢谢,我正想这个。”
这个细微的差别,或许旁人听不出,但落在某些特定的人耳中,却清晰得刺耳。
【她接受了……】主人格的意志沉入冰点,【语气比对我们说话时……还要柔和。】
Keegan开始闲聊,自然地接话:“听说这里的甜点师傅是特意从东亚请来的。我发现亚洲厨师对待味道,似乎总比我们这边更舍得下功夫。”
他轻轻推了推那杯布丁,“或者说,更懂得如何让味道变得有层次。”
夜莺用小勺舀了一点布丁送入口中,绵密细腻的口感与清甜的奶香确实比她平时吃的甜品要精致。
她想了想,客观地评价道:“他们调料用得更复杂,也更大胆。”
旁边的Nikto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沉默地、用力地切开盘中的肉排,刀刃与盘底摩擦,发出压抑的声响。
他们在期待着什么?或许期待夜莺会像拒绝,冷淡地推开。
或许期待她能看向自己,哪怕一眼,用他们之间独有的方式划清界限。
然而她没有。这种无声的接受,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他们心烦。
更让他们不悦的是Keegan那从容不迫的态度。这个男人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夜莺不易察觉的偏好,并以此为契机,自然而然地展开她愿意回应的话题。
他并不急于拉近距离,而是用恰到好处的暖意,不着痕迹地浸润着夜莺习惯性封闭的世界。
Keegan仿佛完全隔绝了来自斜对面的冰冷气压,他姿态放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Nikto找了个话题,语气平常:
“说起来,Nikto,你加入141特遣队前,有没有好好看过西伯利亚以外的样子?下次休假,或许该出去走走。”他的目光转向夜莺,眼底染上了一层柔和,“我和夜莺上次去过的那个边境小镇,街角有家咖啡馆,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随口的闲聊与友善的提议,却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致命地强调了他和夜莺共享的时光。
【他在炫耀……】主人格冰冷地剖析,拉住了即将夺权的一群副人格:【撕烂他的嘴!她是我们的!】
Nikto没有回答。
回应Keegan的,是死寂般的沉默,以及他们手中那柄金属餐叉在又一次用力切下时,发出的 “咔嚓”一声刺耳的锐响。
叉尖并非划出痕迹,而是被他们指间的蛮力硬生生掰弯了尖端。
【让他闭嘴——!】他们的咆哮在颅内震荡。
空气瞬间凝固。
食堂的嘈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隔绝开来,这个角落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夜莺的目光终于从吃了一半的布丁上抬起,落在了那柄扭曲变形的餐叉上。
哪怕她平日里对人际交流再迟钝,此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Keegan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变形的凶器,然后,缓缓抬起,毫无退避地迎上Nikto面具后那双几乎要凝出冰锥的审视冷眼。
他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更具压迫感也更专注的姿态,声音依旧温和:
“小心些,Nikto。”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这里的餐具虽然坚固,但也经不起反复折腾。有些东西,就像这叉子,用力过猛,形状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所有伪装。
它既是提醒,也是挑衅,更是在明确告诉Nikto:我看穿了你的情绪,也明白你的在意,而我,在这里,不会放手。
Keegan的姿态依旧放松,火上浇油般对夜莺发出邀请:“据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海域鱼情不错。有兴趣一起去试试海钓吗?刚好可以带你看看我上次和你说的海豚。”
没等夜莺回答,Nikto桌下的那只手,突然轻轻攥住了夜莺训练服的一角。
起初只是指尖的触碰,随即,一种克制而固执的力道传来,将那小块布料紧紧捏在掌心,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阻止她离开的锚点。
就在夜莺因这突如其来的被迫卷入,尚未做出反应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危险的僵持。
“恐怕她没空,Keegan。”horangi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夜莺的椅背上,像个好哥们儿。
他看向夜莺,狡黠地眨了眨眼,语气笃定:“是吧,我们‘世界大忙人小姐’?下午可是早就说好要陪我打扑克的,输了的人要负责一个星期的零食,你想赖账?”
这明显是个临时的借口,但来得正是时候。
夜莺立刻心领神会,借着起身的动作让那被攥住的衣角从Nikto手中滑脱。
她端起餐盘,对Keegan和Nikto点了点头:“先失陪了。”
她跟着这一刻、世界上最好的兄弟horangi,逃离了这张气氛压抑的餐桌。
Keegan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倒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用餐。
角落的桌子旁,只剩下Nikto和Keegan。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Nikto终于抬起眼,眼眸透过面具冷冷地钉在Keegan脸上。
Keegan坦然回视,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却像针一样扎人:“放松点,Nikto。关心同伴而已,没必要露出像是被抢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的表情。”
Nikto依旧没有回应。他“哐当”一声放下那柄已经变形的餐叉,金属与瓷盘碰撞出刺耳的声响。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Keegan完全笼罩。
他甚至没再看对方一眼,只在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冰冷彻骨的低语:
“你的关心,多余得令人作呕。”
说完,他便迈着大步,径直离开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