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喧嚣,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嘲讽。
“你们享受千年富贵,吸吮万民膏血,把持知识,禁锢思想,让这天下如同死水一潭,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天理’?”
他往前踱了一步,明明动作很慢,却瞬间拉近了与郑元寿的距离。
吓得那些护卫他的族老高手齐齐后退一步,真气鼓荡到极致,如临大敌,额头冷汗涔涔。
“贫道今日来,”逸长生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眼神变得如同万载玄冰,冰冷地扫过郑元寿和他身后那群面无人色的族老。
“不是来跟你讲这些虚无缥缈的天理的。”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冰棱坠地,“是来替那些被你们用这所谓的‘文脉’锁在蒙昧里千年的黎民百姓,收点利息。
千年的利息,利滚利,今天先收一笔本金。”
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郑元寿,目光转向堡内深处那座最为宏伟、飞檐斗拱、灯火通明、象征着郑氏智慧与传承核心的七层楼阁——嵩阳书阁!
“同舟会的弟兄们!”
逸长生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盖过了堡内所有的喧嚣惨叫,如同神谕般传遍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正在抵抗或逃窜的郑氏族人的耳中。
“书!一本不落!全给贫道搬空!
钱物!一子不留!全部给贫道抢走!
运回长安万民书院!谁敢阻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残酷而漠然的弧度,“格杀勿论!无论老幼!”
“谨遵道尊法旨!”
不知谁喝出了道尊一词,但逸长生觉得有点脸红。
无数道低沉而亢奋的应和声,如同海啸般从堡外、从阴影中、从四面八方响起。
下一刻,成百上千身着同舟会统一制式黑衣、气息精悍、行动迅捷如风的人影,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堡内。
他们目标明确,训练有素,分出部分精锐人手继续清剿残余抵抗,大部分则如同高效的蝗虫过境,冲向各个院落、密室、库房、藏宝之所。
尤其是那座嵩阳书阁,顷刻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住手!那是祖宗心血!是我郑氏根基!传家至宝啊!”
郑元寿目眦欲裂,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如同被剜心割肉。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边的族老死死拉住,生怕他激怒那尊杀神。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同舟会的黑衣汉子,粗暴地撞开书阁那沉重的、镌刻着古老文字的大门。
将那些被郑氏视为比性命还珍贵、轻易不许外人触碰一眼的竹简、帛书、卷轴、孤本秘籍,如同对待普通的柴火一般,一摞摞、一捆捆地抱出。
动作虽快却不失条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数十辆特制、铺着厚厚油毡和防震材料的巨大马车上。
那些承载着千年智慧、象征着郑氏无上荣光的典籍,此刻如同待售的货物,在火光下显得如此脆弱。
“根基?”
逸长生瞥了他一眼,眼神漠然如同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从今日起,它姓‘万民’了。郑氏?”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以后世家大族还有没有这个姓氏,尚在两可之间。你郑氏若还有不甘……”
他随手,仿佛掸去衣袖上的灰尘般,屈指一弹。
一缕指风,无声无息。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洞穿声响起。
郑元寿身旁那位气息最为沉凝、已达大宗师境巅峰、在郑氏地位尊崇的七层族老,以及他身边数十名忠心耿耿、实力不俗的武者护卫,眉心瞬间皆多了一个拇指粗细、前后通透的血洞!
鲜血混合着脑浆,如同细小的喷泉般溅出。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眼中还残留着惊骇欲绝的光芒,仰面栽倒,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瞬间毙命。
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如同万载寒冰瞬间覆盖下来,将郑元寿彻底冻结。
他所有的愤怒、嘶吼、不甘,都被死死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双腿一软。
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的癞皮狗,瘫软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浸湿了他的锦袍下摆。
冲天火光映照着逸长生淡漠的侧脸,他不再理会这满地的狼藉与哀嚎,目光投向北方,那是范阳卢氏的方向。
“走吧,老叶,绾绾。此间事了,下一家。”
他招呼一声,青衫飘动,率先向那破碎的堡门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短暂的郊游。
叶孤城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飞虹剑归鞘的轻吟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清冽了几分。
他白衣依旧胜雪,不染半点尘埃与血污,仿佛刚才那修罗杀场与他无关。
绾绾收回染血的红绸,伸出小巧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溅上的一滴殷红血珠。
眼神中闪烁着兴奋而嗜血的光芒,如同刚饱餐一顿的美丽妖物。
三人身影,在嵩阳堡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无数黑衣同舟会众忙碌搬运书籍财物的景象中。
如同三柄刚刚饱饮鲜血、锋芒毕露的绝世利刃,悄无声息地没入堡外的沉沉黑暗。
只留下身后一片血与火交织的废墟,满地狼藉的尸骸,以及郑元寿那彻底崩溃的、如同孤魂野鬼般断续的、绝望的悲鸣。
郑家财物,竟让同舟会的力士们,生生搬了五天。
逸长生也在等着,等着他们下一场密谋。
荥阳郑氏祖宅嵩阳堡燃起冲天大火。
逸长生携叶孤城、绾绾血洗郑氏、搬空其千年藏书与财物(包括粮仓)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炼狱之火。
以比少室山、武当山两场战役更快的速度,撕裂了空间的距离,狠狠砸进了太原王氏祖地,。
几个家主仓皇逃走后,晋阳龙堡那间仍在密谋的奢华密室。
负责传递消息的,是王珪的心腹管家王福。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密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