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致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
“张五侠人看着那么正派,那么刚直不阿,简直就像块武当山的石头,怎么就把你这朵带刺的娇花给摘到手啦?快说说嘛!”
殷素素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横了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甜蜜,还有几分追忆的温柔。
“他呀?就是个实心眼的呆子!一根筋!”
她语气带着嗔怪,笑意却从眼底漾开。
“在岛上那些年,除了教无忌认字练功,就是对着大海发呆。
再要么就是抱着他那本《庄子》翻来覆去地看,跟个书呆子似的。
除了练功练字,仿佛对别的都不怎么上心。若不是我们一开始……”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悠远,“因许多事情阴差阳错,因缘际会,经历了生死患难,才使得我这片火,终究还是烧进了他那块顽石的心里……否则,我估计呀,”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戏谑。
“哼!他到现在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
她话未说尽,但眉梢眼角的笑意和那份自然而然流露的满足感,早已道尽了一切情愫。
宋玉致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看着张翠山那专注写字、心无旁骛的样子,深以为然。
“嗯嗯!张五侠看着是有点……嗯,方正。
不过,方正得可爱!
就像我爹收藏的那些古玉,看着朴实,但越看越有味道!素素姐你好眼光!
这块‘石头’可是无价之宝呢!”
就在两个女子低声笑语,气氛轻松愉快之时,另一侧的船舷边,阿飞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曾经以冷酷、沉默、快剑闻名的少年剑客,此刻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
锁定的并非张翠山精妙的书法,也不是殷素素明艳的笑容,而是他们二人之间那种微妙而自然的互动。
当张翠山写完一个字,趁着蘸水的间隙,目光很自然地投向妻子这边。
看到她鬓角被海风吹乱的一缕发丝,便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指尖轻柔地将其拂开,动作熟练而亲昵。
殷素素则回以一个温柔的、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的笑容,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那种历经患难沉淀下来的、深藏于细微处的温情,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了阿飞的心。
他紧紧抱着他那柄看似简陋、实则锋锐无匹的铁片剑,那总是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动。
眉头不自觉地锁紧,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迷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和挣扎。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艰难的内心斗争,仿佛在参悟一门比世间任何绝世剑法都要深奥难解的学问。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脚步略显僵硬地挪动,走到正提笔、蘸饱了水准备再次落笔的张翠山身边。
待张翠山刚写完一个笔力遒劲、水痕尚未散去的“义”字,阿飞闷闷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张五侠。”
张翠山停笔,有些诧异地看向身边这个气息锋锐、沉默寡言的少年,温和地回应:“阿飞兄弟,何事?”
阿飞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飞快地、带着一丝慌乱地瞟了一眼正与宋玉致说笑、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殷素素,又迅速收回,死死盯着甲板上那个渐渐消散的“义”字水痕,仿佛那里有答案。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因不擅表达而产生的别扭和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你当初……是怎么开口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清楚,又硬邦邦地补充道,“就是……对殷姑娘。”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极其突兀。
张翠山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开口?开什么口?”
他完全没将阿飞这突兀的问题和自己妻子联系起来。
“噗……咳咳!”
一旁的逸长生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船舷边,手里捏着一块船上庖厨刚烤好、散发着浓烈咸香和油脂气息的鱼干,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
他耳力何等敏锐,阿飞那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最荒谬、最好笑的事情,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嘴里的咸鱼干碎屑差点直接喷出去。
“哈哈哈!哎呦喂!”
逸长生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拍着船舷放声大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海面上传得老远,惊得几只低飞的海鸥都扑棱棱飞高了一些。
“哈哈哈!木头疙瘩!铁树开花!石头里蹦出个情种!哈哈哈!阿飞啊阿飞,贫道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问剑的,问药的,问长生大道的。
头一回见在这儿跟一块石头,问怎么‘开口’追姑娘的!哈哈哈!笑死贫道了!这可比听老叶弹棉花有趣多了!”
他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指着窘迫得耳根瞬间红透、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的阿飞。
又指向同样被这直白到令人发指的问题弄得有些愕然、继而反应过来,脸上也浮起哭笑不得神色的张翠山。
最后目光落在闻声看过来的殷素素身上,促狭地眨眨眼,声音越发洪亮。
“张五侠!你可得好好教教这块不开窍的木头!这可是关乎人生大事的绝世剑法!
你们武当山上那个整天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老道士张老头,要是知道他最得意的弟子,不声不响就把天鹰教教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闺女给‘拐’回了武当,
还生了无忌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好小子,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他那口本就摇摇欲坠的假牙,非得笑掉几回不可。
哈哈哈!这‘拐’媳妇的本事,可比你们武当的太极拳剑厉害多喽!”
张翠山被逸长生这肆无忌惮的打趣弄得俊脸微红。
看着阿飞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又是尴尬又是好笑,连连摇头苦笑,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